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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分辩道:“我自然不是无意。但姐姐是自己亲耳听见的,如今的永璜这样势利,早不是当年承欢膝下的幼童了。他对姐姐不过是倚仗利用,姐姐又何必对他有真心?”
如懿郁然长叹,摩挲着光润如玉的棋子道:“永璜到了如今的地步,固然是因为自小失母的缘故,也是因为他的境遇比别的皇子艰难许多。他错在一意谋算人心。可海兰,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
海兰语气温婉,甚是推心置腹,神色却是冷然:“按姐姐这么说,宫里都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心,和我们并无不同,难道个个都是同类?我一心为姐姐,为自己,并不觉得这样是错。”
桌上的一盏清茶淡淡凉去,温润袅袅的茶烟也只剩下触手生凉的意味。如懿缓缓道:“你固然没有错。若我是你,也只会怪永璜轻易上当,不懂克己控制情绪。成王败寇,输的人自然只有认命,没什么好说的。可海兰,他毕竟是我疼过的孩子。”
海兰脸上浮起一层如烟般的失望与哀然:“姐姐,你爱过的男人或许有一日会为了别的女人厌弃你,你疼爱过的孩子有一日会为了自己的追求来利用你。即便是我,也会用可能伤到你的法子来帮你帮自己。姐姐,恕我直言,你太重感情,这会是你最大的软肋。”
如懿默然沉郁:“还好这只是我的软肋,不是你的。”
海兰缓一缓神,脸上那种柔软的气息渐渐散去,那样小巧温柔的面庞,亦能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决绝寒意:“姐姐,我不妨直言。真正值得被器重的孩子应该是姐姐和我的永琪。姐姐是永琪名正言顺的养母,以此为依靠,成为皇后指日可待。这就是我的打算。”她含着几许失落,深深拜别,“这是我和姐姐多年第一次生分吧?我知道姐姐还介意,不敢奢求姐姐原谅。但求我所言所行,姐姐都能明白便好。”
惢心看着海兰离去,为凉透的清茶添上热水,道:“小主,愉妃小主的话并没有大错。她的所作所为,若从为了您来看,是绝对无可挑剔的。”
如懿抚摸着渐渐温热的杯盏,低郁道:“我如何不知道,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罢了。哪怕亲耳听见永璜算计我,我想到的,始终是那个小小的、在我膝下读书写字的永璜,是我失宠即将被关进冷宫前还去为我求情的永璜。”她眼中有氤氲的潮湿,“我只是伤心,那样的好孩子,终究不见了。”
海兰转身步出翊坤宫,四月香花弥漫的时节,原该是最温暖而明媚的。她却只觉得森凉的寒意无处不在地逼来,就仿佛许多年前,她亲眼看着阿玛与额娘双双死去,就像她知道自己被一夕宠幸就被抛诸皇帝脑后,那种对未来的坚信失去后的无助与迷茫。她缓步走上长街,回头看着翊坤宫金字绚烂的匾额,忽然眼底多了一层湿润的白气,遮住了她素来温柔低垂却坚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