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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棘七姓,为瀛台、贺拔、国、白、万、纥单、长孙,每一姓都有一大那颜率领,而扶风、蛮舞部落则为其世代姻亲部落,此时坐中也颇多两部落随嫁而来的老奴和武士那可惕。
瀛棘王倚靠在一张马鞍和一堆厚厚的皮毛上,那是他临时的王座。他端坐在踏火马上的时候,如同一尊天神的青铜雕像,稳定,腰背挺直,但在室内的熊熊火光下,他们可以看出他老了。他在浓烟下更加细眯的眼和眼角的皱纹都变得清晰起来。沉重的火铜盔甲上,一根额铁长长地延伸到鼻梁上,给他的眼睛投下一道匕首一样的影子。
那名老侍卫守护在他的身后,他已经老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一根稀疏的花白辫子还压在他半秃的头顶上,更是让人为他担忧。这名老叶护从瀛棘王十二岁起就服侍他了,原本已经领了赏赐回乡养老,但新安惨败后,宫中护卫大都被调去守城,瀛棘王又将他叫了回来补缺,却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位老家伙能随他到北荒来。
我父亲瀛棘王高坐在马鞍之上,那时候,在他右手边,坐着他那些老而孱弱的大臣们,在他左手边,坐着尚且需要照顾的妃子和儿子,更小的孩子们拥挤在靠后边的一个角落里。昆天王的目光阴暗如乌云下的猫头鹰,他和自己的扶风部武士挤在西角上。那时候,我偶尔可以坐起来,转动着柔弱的脖子往四处看。我通常不会这么做,因为它会耗费我原本不多的力量。我喜欢仰躺在楚叶温暖的怀里,这样我就只能看到那一片隐没在黑暗中的屋顶。因为寒冷,人们的呼气变成了水,然后又从黑色的屋顶上滴下来,慢慢地冻成倒挂的冰柱。火光把他们摇动的影子映在上面。
这座大厅虽然比一般卡宏庞大,但无法同昭德殿相比较。他们个个面色惨淡,比外面那个寒风呼啸的荒原还要白。他们拥挤着坐在一起,这不是要我们像青阳的蛮子那样,与野兽混杂而居,没有区别了吗?那些军旅多年的勇士和那颜也就罢了,别乞是瀛棘部落的贤者,合萨则是神灵的使者,他们的地位原本远高于那些武夫,此刻却被迫挤在这些粗俗的军人堆中,闻着兽皮和金属的气味,闻着汗臭味,感到非常地不习惯。按照他们的想法,即便是在王面前坐下来,也应该文武分列左右,照尊卑排列座位才是道理。
我倾听了一会他们的吵嚷声,努努的话语混杂在风的嘈杂里,许多语调颇为激动。他们说是因为这儿闻不到海的气息,令人惊慌。我那时候还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我想象得出来他们的悲伤和痛苦。我打了个呵欠,不明白他们拥挤在这里作什么。我盯着楚叶烧红的脸膛看了一会,就昏昏睡去。
后来,我听我无所不知的老师告诉我,那天晚上,挤坐在几名地位卑下的那可惕之间的大合萨突然哭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几乎与天神一样的大合萨哭,但大家都没有觉得奇怪。他们已经麻木了,仿佛觉得他现在不哭倒是不对似的。
“你为什么哭?”瀛棘王高坐在马鞍之上问道,他依旧是不可击败的。他们传说瀛台檀灭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败仗,西凉关新安原一战若是由他统率,瀛棘也不会败。此刻,这位因为一场可怕的败绩而坐上王位的人直言不讳地对神的代言人说道:“你老了。你的神被击败了吗?”
大合萨愣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泪,他说:“神是不可能出错的,他的意旨我们不该妄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