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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死后，王大先生的老婆精神不太正常了，她总是站在街角望，有时一站就是好久，明天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就是呆呆的朝街角外面望，有时看见街上有小四那么大的孩子走过，她两只手就环起来，好像之前搂抱着小四的样子，女人们见了，有的就偷偷抹两把眼泪，她们知道，街角望出去能看见去县城的小客车停靠，小四死在了县城里，王大先生老婆是在想小四。有好几次，王大先生老婆夜里光着脚跑出去，王大先生发现后到处找，都惊动了邻居，等把她找到，问她大半夜光脚跑出去干嘛，她就愣愣的看着大家，说“小四丢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还问大伙看没看着”，王大先生带她去县医院看了两回，医院里说王大先生老婆是伤心过度引发的轻度精神分裂症，最好住院治疗，王大先生没钱也不舍得住院，最后只能开了些药，回家保守治疗，这之后王大先生老婆的病就是时好时坏的将就着，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一旦犯了病，就又哭又闹，不管白天黑夜的到处跑，说小四丢了，她要去找，有时一犯病好几天，家务活干不了就不用说了，还得有人看着她，可怜了王大先生的大女儿王平，小小年纪就活成了小大人，她娘一犯病，她就得洗衣做饭，照顾两个妹妹，还得去上学，邻居们看着觉得可怜，有时自家洗衣服也顺便帮着王大先生家洗几件，自家做好的饭菜有时也会给他们送去点。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深秋了，眼看又要入冬了，家家都开始储备过冬的干粮、蔬菜、水果什么的，那时物流不发达，一个漫长的冬天没有多少新鲜的蔬菜可以吃，都靠入冬前把些易储存的蔬菜多备上一些，像大白菜、土豆、萝卜这些都要储存很多，那时家家都有菜窖，在自家的房前或屋后挖一个深坑，把这些冬储菜满满的放上一窖，一直吃到明年新鲜蔬菜下来的时候，条件好的家庭也会买上两筐苹果桔子什么的储存在菜窖里，那时在东北小镇上常见的水果基本就这两样，每年入冬前会有外地的商贩开着大车来卖苹果桔子，比冬天零卖的便宜很多，所以条件好的人家都是按筐买，一筐几十斤，存在菜窖里，冬天偶尔拿出几个吃，调剂下生活。
王大先生接了一份活，完事了回来从市场经过，看见卖水果的大车又来了，一帮人围在车跟前买，从车上一筐筐的往下搬苹果桔子，自从小四死后，王大先生可能心里也是愧疚吧，对几个女儿比以前好了很多，他摸摸口袋里刚挣的十块钱，心想该给孩子买点苹果吃，但站在旁边看看，别人都是成筐买，他有点不舍得，一筐要15块呢，他想了想，就回家了，拿出五块钱给王平，说到“平子，你去市场买五块钱苹果吧，回来你们几个吃”，王平接过钱，看看坐在炕上蓬头垢面的娘，王大先生老婆最近又有些犯病了，对王大先生说“爸，5块钱能买不少呢，不用买那些吧，买二三斤尝尝就行了”，王大先生说“去吧，买5块钱的，少了人家怕不卖”，王平把钱揣兜里，要往外走，两个妹妹一听要去买苹果，高兴坏了，都要跟着去，王平怕她们一到市场上，看啥都想要，就哄她们说“你们别跟着，大姐一会就回来，你们跟我去，走的慢，到了苹果车可能早走了，就买不成了”，两个小的被哄住了，一直跟到大门口，就站在大门口等着，王平走老远，还听见两个小的喊她快点回来。
王平来到市场，走到卖水果的大车前，看到车上的水果已经所剩不多了，卖水果的嘴里吆喝着“剩下几包，不拆包14了，谁要买，赶紧啊”，王平站在旁边看着别人挑，迟迟不动手，她有自已的心思，她想等到最后大家都买完了，剩下的可能还便宜，卖水果的是个矮瘦的男人，三十左右岁的年级，他看王平一直站在旁边看，说了句“小姑娘，要苹果，买桔子，再不买，等会卖没了”，王平手捏着口袋里的五块钱，望着瘦子说“我等会大伙都挑完了再买”，矮瘦子说“都挑完了，就都是些坏的，烂的了”，王平看了眼矮瘦子，低下头没说话，矮瘦子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别人渐渐都买完了，车跟前只剩下王平一个人了，矮瘦子俯下身子捡拾刚才人们挑捡水果时掉在地上的水果，都扔进一个筐里，王平帮他把掉在自已身旁的几个水果捡起来也扔进筐里，又帮他把几个空筐往车前挪了挪，矮瘦子说“你这小孩还挺勤快”，看矮瘦子站直了身子，把剩下的不多水果都集中在一个筐里，准备把几个大筐扔上车了，王平才看着集中在一个筐里的不多的水果，红着脸怯怯的说“剩下这些卖多少钱？”，矮瘦子细打量了一下王平，王平长的很灵秀，就是家里没有好吃好穿的，显得很单薄，瘦子贼眼一转，假装和蔼的笑笑，说道“喜欢吃水果呀，这些叔叔都可以让你拿去，不要钱，看你这么勤快，以后跟车帮叔叔卖水果怎么样？水果随便吃，我还给你发工钱”，王平一听自已可以卖水果赚钱，就眼睛发光的问矮瘦子“就在这儿卖吗？工钱咋发？”，矮瘦子一脸坏笑的说“就在这呀，就像现在这样，你站在车下，帮我给人装袋子，过称，一车水果卖完再这样收拾好，我就给你五块钱，你看我一个上午都不到，就卖完了一车水果，你能干吗？”，王平一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水果白吃不说，还有钱赚，她忙说“叔叔，我能干，我能干”，矮瘦子话锋一转，又说道“今天拉来的都卖完了，叔叔还要回去拉些过来，你能跟我回去拉吗？晚上就回来了，这一趟还给你五块钱”，王平高兴坏了，她还怕自已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叔叔，你是说我跟你回去把水果再拉点过来，你就给我五块钱吗？”，瘦子点头说“是啊，你去不去？”，王平点头捣蒜似的说“去，去，叔叔，我跟你去”，说完，眼睛又扫向框里剩下的水果说“叔叔，你说这些都给我，那我装上送家去，跟我家说一声，就跟你去”，矮瘦子说“先别回家了，我那放水果的仓库离这也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你回家一来一回的功夫，可能我们都到仓库了，你跟我尽快去把水果装回来，下午卖掉，你又赚五块钱，这些水果都别人挑剩下的，不好了，到时叔叔给你装些好的带回家，不要钱，你赚了十块钱，又有水果拿回家，你爸妈多高兴啊”，王平听矮瘦子这么一说，心想也是，回家还要啰嗦一会，不如把工钱挣到手再回去，就痛快答应了。
时近中午，于二怪在市场里巡视了一圈，来到老婆的早餐摊前想帮着收摊，于二怪老婆问“那边开车来卖水果的瘦子跟王大先生家认识吗？”，于二怪说“哪能认识呢，外地来的，我都是今天头回看着他到这来卖水果，你问这个干啥？”，于二怪老婆说“我看王大先生家的王平站水果车跟前大半天，后来上车跟着走了，不认识，她咋上车跟走了呢？”，于二怪一琢磨，说道“不好，没准被拐跑了吧，一个外地来的，谁都不认识”，于二怪老婆一听，也说“哎呀，可真是，你看我这脑子，咋就没反应过来呢”，于二怪撂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喊市场上的人，说道“外地来卖水果的，把王大先生家的王平拐走了，大伙快点跟我去撵”，于二怪这一喊，大半个市场的人都听见了，男的都赶紧撂下手上的活计，有摩托的骑摩托，有三轮的开三轮，还有骑自行车的，大家一起赶紧去追，女的有的赶紧跑到王大先生家去报信，有的赶紧去找镇上派出所的人，好在出镇只有一条主路，最后大伙到底追上了矮瘦子的半挂车，一齐把车逼停，镇上派出所的人也赶上来了，把矮瘦子连人带车直接带去了派出所，王大先生和她老婆听说王平被拐走了，也吓得不轻，尤其王大先生的老婆，光着脚就跟着跑出来了，呜呜啕啕的哭，听说被大伙追回来了，都去了派出所，又赶紧往派出所跑。
在派出所人员的质问下，矮瘦子狡辩说“她一直站我车跟前，眼睛盯着水果又不肯买，我问她，她说要跟我走，帮我卖水果，让我给她点水果吃，我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就想先收留她一下”，王平站在一旁，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人再精灵，毕竟年龄小，她还不知道人心有时的险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心里还把矮瘦子当成可以给她工钱的人，派出所的人放低声音问王平“是你愿意跟他走的吗？他怎么跟你说的？你别害怕，他怎么说的，你告诉我们”，王平就是低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在这时，王大先生和她老婆赶来了，王大先生一进门就直奔矮瘦子，揪住他的衣服要打他，派出所的人让他别动手，现在还没问清楚，王大先生老婆上前死死抱住王平，不撒手，哭着说“你们都要走，我上哪找去啊，小四还没回来呢，你又要走”，王平终于哭了出来，说道“娘，我不是要跟他走，他说要雇我卖水果，卖完一车就给我五块钱，帮他回去拉一趟回来，还给五块钱，水果白吃不要钱，我想帮他干活挣点钱，送你去医院治病，给小二小三买两根麻花吃，上次于大娘卖剩下的给了两根，她们没吃够，包麻花的纸都没舍得扔，总拿起来闻”，在场的人眼眶都湿润了，大家看着这对母女，王大先生的老婆蓬头垢面的，光着脚，抱着王平哭，王大先生瞬间低下了头，半天说了一句话，“孩子是好孩子，我对不起孩子”。
派出所的人后来查清楚了，矮瘦子有前科，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三十多了也没讨上老婆，如果不是大伙给追了回来，不知道会把王平拐到哪去呢，矮瘦子被拘留了，大家听说都后为王平捏了一把汗，都说好险。事后没几天，王大先生带着她老婆去了镇上的计生办，有人碰到了问他干嘛去，他说我们节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