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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要耽误了薛相公的事。”翁公孺慢吞吞地纠正她,“军令如山呐。”
皇甫佶不傻,早就察觉出翁公孺不耐烦,他还能微笑以对,“薛相公的钧旨,并没有限定咱们何时回鄯州。剑南蛮汉杂居,常受西番人侵扰,咱们一路走过去,探一探敌情,相公不会怪罪的吧?”
翁公孺心想:你已鬼迷心窍,嘴上恐怕能说出花来!但要强逼他们赶路,又显得自己这大人苛刻。背手环顾着苍山十九峰,残阳下龙形蜿蜒,静卧无声。翁公孺心念一动,自言自语道:“到了蜀地,岂敢不谒见蜀王?灰头土脸的,又怎好见贵人?”他转向皇甫佶,大发慈悲地将头一点,“那就雇辆车,咱们经剑川入蜀。”
皇甫佶先去瞧阿姹脸色。阿姹不做声,眼里霎时亮了,皇甫佶心里也不觉有几分雀跃,甩着湿手,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我去雇车!”
阿姹忙起身跟上,皇甫佶把阿姹拦住了。翁公孺灼灼的目光盯着,皇甫佶背过身去,声音也低了,“表妹,你在这里等着,别揽缰绳……你的手心都磨红了。”
翁公孺竖起耳朵,把皇甫佶的话听了个清楚,他暗嗤一声:愣小子!
银苍碧洱(八)
翁公孺弓着腰,被黄衣内侍领进殿。 蜀王府从外头看是素简的,内里深邃广阔,翁公孺穿过一重重殿宇,拎起衣摆,踏上玉阶,望见凉殿里的蜀王,他远远地俯身叩首,“殿下。” 蜀王倒很随意,径自歪在石榻上,招手叫翁公孺进来,一名内侍铺了坐垫,另一名用托盘奉了茶,便无声地退下去了。 “谢殿下。”连着骑了多日的马,翁公孺胯下疼得厉害,动作有些迟缓地坐下来。他来时特意沐浴过,换了襕袍,系了襆头,还薰了香,大腿隔着坐垫碰到冰凉的地面,翁公孺不禁浑身一个激灵,险些打个喷嚏出来。他捂着鼻子,环顾四周,笑道:“殿下这里,让臣想到了苍山,六月山头犹带雪,罡风误送到蓬莱呀。” 蜀王面白体丰,只穿着素纱中单,一笑起来,还是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模样。“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雪呢?”他故意卖个关子,见翁公孺诧异,吴王拍一拍手,几名内侍上来,将凉殿一周的竹帘卷起,三面轩敞,有水雾自檐角缓缓飘洒,被阳光一照,真如琼雪玉屑。 “这殿后凿了石渠,引得是西岭融化的雪水,用一架水车把雪水源源不断地车到殿顶,正是为了取那点清凉之意。”蜀王手边还摆着冰盘,他很惬意地笑,“你觉得是罡风么?我倒觉得是柔风。” 引西岭雪水到蜀王府,好大的手笔!竟也没怎么听到民怨。翁公孺赞道:“殿下的巧思,妙呀。”没忍住张嘴打了个喷嚏,他鼻子有点发齉,“在下,咳,这两天赶路,大概是中了暑气了。” 蜀王说他不像暑气,倒像是风寒,叫人仍把竹帘放下,又亲手把自己的外袍给翁公孺披上,翁公孺推辞一番,也就受了。 蜀王对他颇关切,“你路上该带两个伺候的人。” 翁公孺说:“有两个僮仆。” 皇甫佶和阿姹两个,被拦在了廊下。翁公孺对阿姹的身份尚有顾虑,叫她也挽起发髻,穿起袍衫,做个男孩打扮。皇甫佶向来是知礼节的,只怕那个段小娘子会作妖……翁公孺趁端起茶盅的功夫,余光往廊下扫去,见阿姹端正肃然地跪坐着,丝毫不显娇娆,俨然是个略小一号的皇甫佶。翁公孺暗自有些惊讶。 他这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