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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儿子亚伊尔开始到贝特哈凯里姆小学读书。米海尔给他买了一个棕色书包。我给他买了铅笔盒、铅笔刀、铅笔和尺子。利亚姑妈送给他一大盒水彩。外婆和舅舅给他送来了装帧精美的德·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
10月份,我们的邻居格里克夫人出院了。她表现出默默顺从的样子。显得安静、平和多了。她人老了,也胖了。失去了那种因未曾生育而具有的雍容、成熟之美。我们再也听不到那些歇斯底里的发作与绝望的叫喊了。格里克夫人接受漫长的治疗之后冷漠、顺从地回来了。她在我们前院的矮墙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看着大街,边看边闷笑,好像我们的大街变成了一个幸福、开心的所在。
米海尔把格里克夫人比作杰妮娅姑妈的第二任丈夫、演员阿尔伯特·克里斯滨。他同她一样,也患有精神分裂症,神智恢复过来后也是全然麻木。在纳哈里亚的医院里住了十六年,除睡觉、吃饭、发呆之外无所事事。杰妮娅姑妈依旧用自己的收入供养他。
一场剧烈的争吵过后,杰妮娅姑妈辞去了总医院儿科医生的工作。几经周折,又另谋他职,在拉马特甘的一家私人医院里给患有慢性病的老人看病。
她来我们这里同我们一起过住棚节时,把我吓了一跳。由于抽烟很凶,她的声音愈加嘶哑厚重。每点燃一支烟,她都要用波兰语咒骂自己。每逢剧烈的咳嗽,她便撅起嘴唇,喃喃自语:“歇口气吧!笨蛋。老不死的。”她的头发稀疏灰白。脸像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时常想不起希伯来文单词。她又狂乱地点上一支烟,吐出一口气,吹灭火柴,用咝咝的波兰语咒骂自己。骂我不懂穿着打扮,有损米海尔的身份。责备米海尔一切全听我的,不像个男子汉,倒像个布娃娃。亚伊尔在她眼里粗暴、鲁莽、蠢笨。我在她走后梦见了她。她的形象与耶路撒冷的古老幽灵、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和小贩们混在一起。我害怕她。我害怕盛年早逝,也害怕暮年而亡。
我的嗓子令乌巴赫医生忧心忡忡。有那么几次一连数小时失声。医生指导我做长期治疗,此种治疗使我的肉体蒙受羞辱。
我还是在天明之前醒来,睁大眼睛面对邪恶之声以及光怪陆离、反复重现的梦魇。有时是战争。有时是洪水。铁路失事。迷路。我总是让强有力的男子汉挽救。他们救我只是想诱奸和凌辱我。
我把丈夫从沉睡中唤醒,钻到他毯子底下,使劲贴住他。从他身上汲取一种我所渴望的自制。我们的夜晚变得异常疯狂。我使得米海尔对我俩的肉体惊愕不已。引导他行走在我在小说中读到的绚丽多彩的歧路之上。电影中放映的羊肠小道。我在少女时代从咯咯傻笑的女孩子口中听到的悄悄话。我所知道并猜到的梦幻,男人最疯狂、最痛苦的梦幻。自己梦中学来的一切。颤抖狂喜的火花。冰湖深处的洪水。轻柔奇妙的陶醉。
但我回避着他。我只和他发生肉体关系:肌肉、四肢、毛发。在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了他。用他自己的肉体欺骗了他。仿若盲目跳入温暖的深渊之中,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旁道。不久,这唯一的通道也会被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