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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之中,她干了很多事。洗澡,穿衣,叫醒孩子们,准备早餐,开车去巴里奇家接罗西,把一周积攒的脏衣服放进地下室的洗衣机里,铺床,去超市买人造奶油、午餐肉和牛奶,给自己和三个孩子做午餐,去图书馆还书,整理起居室,把罗西的圣诞礼物拿上楼,顺便把亨利和多萝西的也拿上去,尽管他们应该自己做这些。然后,她弹了一会儿钢琴当做休息,弹的是巴赫的创意曲。之后,她去地下室洗另一批衣服。火腿在烤箱里烤着,她用洗碗机洗了碗,摆好了桌子。她白天的思绪对她其他的思绪一无所知,它被不在这里的人所占据,同时知道,家里每一个人身在何处:罗西在楼上和卡洛一起玩,多萝西出去了,亨利跟迈克待在一起,阿诺德在纽约。
她也想到了爱德华。他像是过去伸来的一根长长的鱼竿,钩住了她的思绪。她一整天都在想,我为什么会想着爱德华呢?关于他的回忆不断萦绕在她脑中,如同一个梦境,像鸟儿掠过林梢一般一闪而过。它来得太快,又如蜻蜓点水一掠而去。为了留住它,她必须像对待梦境那样理清时间顺序。但这同样会扼杀记忆。她对于爱德华那已经死去的记忆已同古籍般沉睡了,而新的记忆则活生生地、自由自在地翩跹着。
<h2>
二</h2>
他们15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死于心脏病发作。她的父母收留了他一年。他的生母待在精神病院里,继母刚刚与父亲离婚,不想和这个儿子有半点儿关系。后来,他在俄亥俄的表亲接走了他,但那之前他在她家住了一年,以完成在海斯廷斯高中的学业。当然,后来产生了无数的谈判、长途电话和金钱上的补偿,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父母已经仁至义尽了。
收留他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邻居。两家的父亲一起坐火车去纽约上班,爱德华的父亲有时候会过来吃晚饭。他是个温和有趣的男人,和蔼可亲,有时会在桌边拉小提琴。
他们住在埃德加巷上,巷旁的树下排列着舒适的郊区别墅。爱德华家坐落在一段弯曲的阶梯顶端,下方的巷道一头扎进高悬的枝叶之中。那条街很有历史意义,独立战争期间曾经发生过一场埃德加巷战。
他的父亲去世之前,她几乎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即使有过,她也不记得了。他们沿着水渠走去上学。那是一条平整的小路,长满青草,两边都是住宅的后院,用篱笆和宽宽的草坪隔开。尽管地上有坑洼不平的地方,但在堤坝上,水渠还是平平整整。在水渠与街道的交汇处,人们总要穿过一道木门,那是过去人们骑马通过的。
爱德华的父亲是在5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世的。那天下午,苏珊和玛乔丽·格拉贝尔一起走在水渠上,两旁的草坪都未经修剪。水渠还是湿的,但并不泥泞。爱德华在她们前方100码的地方,懒散地背着书包,嚼着路边的草叶。她们身后,苏珊的妹妹和弟弟拖着步子,不想和她走在一起。那时,爱德华瘦得皮包骨,一头黄发,脖子纤细,总是眯着眼,像一只长着长腿的水鸟。他太过内向,没什么人喜欢他。苏珊并不觉得那是内向,而是一种内心的成熟。和他相比,她只是个孩子。他们沿着树荫走上埃德加巷,爱德华走上台阶回家了,玛乔丽在街角左拐,苏珊也回了家,保罗和佩妮还远远跟在她身后。
几分钟后,爱德华出现在她家门口,嘴一开一合,努力在说:“叫你妈妈来。”随后,她跟着母亲和爱德华跑到巷子里,就连母亲也一路狂奔。他们跑过石头花园旁边的阶梯,来到爱德华家门前。那是一栋刷着灰泥的木房子。她的母亲停下来喘着气。这时苏珊追了上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和爱德华走了进去,她在外面等着。她很害怕,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尸体。她在大门外的石头护墙边等待着,门前种着三色堇,从那里望去,整个埃德加巷的景色一览无余。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赶了过来,走过她身边,进入房子里。一个胖男人挪上台阶,问她是不是这里。她的母亲走了出来,让她回家去,因此她错过了尸体盖着白布被担架抬出来的一幕。事后,她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