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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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后的第一个星期米海尔没有刮脸。我觉得他这样做并非出于对宗教传统的尊重,也并非尊重父亲的心愿(耶海兹克尔经常把自己描绘成持异端邪说的人)。他定是觉得在守孝周刮脸是一种堕落。当我们沉浸在悲哀之中往往将日常琐事视为极其堕落的事。米海尔总是讨厌刮脸。黑色的胡楂儿盖住了他的面孔,显示出一种愤懑之情。
满脸胡楂儿的米海尔在我眼里似乎换了一个人。我时常觉得他的身体比实际上的要强壮。他脖子变细了。嘴角上出现了皱纹,表现出米海尔并不具有的那种冷峻的嘲讽。他目光倦怠,像是刚刚干过重体力活。丈夫在守孝期的模样就像是阿格利帕街小作坊里脏兮兮的工人。
每天,米海尔多是坐在扶手椅里,穿着暖呼呼的棉拖鞋以及浅灰格长袍。当我把每天的报纸放在他腿上时,他便弯下身子去读。报纸要是掉在了地上,他也不劳神去捡。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是坐在那儿发呆。有一次,他要我给他倒一杯白兰地。我按他的吩咐做了,但他好像是忘记了。他吃惊地紧盯着我,不去碰酒杯。又有一次听过新闻后,他说:
“好奇怪啊。”
接着便没话了。我没有问他什么。电灯发出昏黄的光。
在父亲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里,米海尔十分安静。我们家也很安静。有时,我们都像坐在那里等待什么消息。米海尔对我和儿子说话时声音轻柔,好像居丧者是我。夜里我非常需要他。那是一种痛苦的渴望。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未感觉到这种依附到底有多么堕落。
一天晚上,丈夫戴上眼镜,双手撑在桌上,站在那里。他垂着头,佝偻着背。我走进书房,丈夫这副样子简直是让耶海兹克尔·戈嫩附了体。我惊呆了。他低着头,耷拉着肩膀,一副松散的架势,活脱脱就是他父亲。我想起举行婚礼那天,在斯泰玛斯基书店对面的拉比楼楼顶平台,米海尔和他父亲是那样的相像,以致我把他们都搞混了。我没有忘记。
上午,米海尔坐在阳台上,观看下面院子里的猫嬉戏。非常安详。我从未见到米海尔这么放松过。他总是急匆匆地赶工作。笃信宗教的邻居们前来表示慰问,米海尔冷漠而礼貌地接待他们。他透过眼镜,望着凯姆尼扎全家以及格里克先生,好像一个严格的老师盯着令其失望的学生,直到他们把吊唁词卡在喉咙中。
撒拉·杰尔丁太太犹豫不决地走了进来。建议让孩子住到她那里,直到守孝期满。米海尔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那是为什么?”他说,“又不是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