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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坦白地说……”
“在哪儿呢?我是说遗嘱。”
“在这儿,在我公文包里。”
“给我。”
“马上?”
费玛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那只黑色公文包。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只棕色信封。他默默地走了出去,独自站在阳台上。一千年前的那个星期五傍晚,他父母就站在阳台上,看上去就像一对遭遇船舶失事而身陷孤岛的幸存者一样,此刻他就站在他们当年恰好站立的地方。最后一缕光亮早已暗淡下来了。本·迈蒙大道上的寂静飘拂上来。街灯闪烁着摇曳不定的黄色光亮,其间飘流着一片片云雾。所有的石头大楼都无声地立在那里,每家每户的百叶窗都关闭着。大楼里都没有一丝声音。好像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记忆。偶尔刮过一阵风,传来十字架谷[4]的狗吠声。第三种状态是一种恩赐,只有放弃一切欲望,只有没有年龄、没有性别、没有时间、没有比赛、没有任何东西地站在夜空下,才能达到。
可有谁能够这样站立在夜空下的呢?
在他童年时代,就在这儿的雷哈夫亚居住着一些个头矮小、举止优雅的学者,就好像瓷人似的,一个个都是迷惑不解、温文尔雅的样子。他们有一个习惯性的做法,就是在街上举起帽子彼此打招呼。好像要在脑海里抹掉希特勒似的。就好像要在脑海里构想一个从不存在的德国似的。因为他们宁愿让人觉得心不在焉或是荒唐可笑也不愿让人觉得傲慢无礼,所以甚至在他们还无法肯定正朝他们走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朋友或熟人的情况下也会把帽子举起来,只是看上去像是朋友或熟人时也把帽子举起来。
费玛九岁的时候,就在妈妈去世前不久的一天,他和爸爸正在阿尔法西街散步。巴鲁赫停下脚步,和一个穿一套老式西装、打一条黑色蝶形领结、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老人用德语(也可能是捷克语)没完没了地聊开了。最后,小孩子的耐心给耗尽了,他一边跺脚,一边在那里拉扯着爸爸的胳膊。父亲朝他脑袋就是一巴掌,用俄语冲他吼叫着说:“你这个白痴!你这个鼻涕虫!”后来,他对费玛解释说,那人是个教授,是一个世界闻名的学者。他对他解释“世界闻名”是什么含义,如何才能“世界闻名”。费玛永远也忘不了父亲的那番解释。这个词语至今还让他既感到敬畏又觉得鄙夷。又有一次,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是一天早晨的六点半,他和父亲在拉什巴姆街上散步,他们忽然看见本·古里安总理迈着矫健有力的短步走过来,本·古里安当时就住在本·迈蒙大道和乌色什金大街的拐角,喜欢每天凌晨轻快地散上一会儿步,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巴鲁赫·农贝格抬起帽子说:
“先生,能否占用你一点儿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