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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说:“没什么。不重要。你看到外面的雨下得有多大了吗?真是典型的冬日天气。”
女主人达莉娅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递给每位客人一个复印歌本。她的丈夫亚伯拉罕背对着房间,正往火炉里放木柴。许多年前,亚伯拉罕·列文在部队里是我的指挥官。他的夫人达莉娅和我一起在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学历史。亚伯拉罕是一个性格内向、寡言少语的人,而达莉娅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甚至在他俩相识之前,我就分别和他们是朋友。他们结婚后,我们继续保持着友谊。那是一种安静、稳定的友谊,不需要不断进行情感证明,也不仰仗我们多久见上一面。有时,一年或一年多也见不了一次面,然而他们仍然热情地接待我。但由于某种原因,我从未在他家过过夜。
大约二十年前,达莉娅和亚伯拉罕·列文有个独子亚尼夫。那孩子的性格有些孤僻。长到十几岁时,他变成总宅在自己房间里的少年。他小时候,我来串门,他总喜欢把脑袋贴在我的肚子上,还会藏到我的套头衫底下。有一次我给他买了只乌龟作为礼物。四年前,大概十六岁的他有天走进父母卧室,爬到他们床下,用父亲的手枪打中了自己的头部。他们找遍整个村子,找了一天半,却不曾意识到他就躺在他们的床下。达莉娅和亚伯拉罕甚至躺在床上睡觉,却不曾意识到儿子的尸体就在他们身下。第二天,清洁工来收拾房间时,发现他在那里,身体蜷缩,如同睡着一般。他没有留下一张字条。于是在朋友中间流传着几种说法。有人这么说,有人那么说。达莉娅和亚伯拉罕给唱歌的学生设立了一个小型奖学金,因为亚尼夫有时在村合唱队唱歌。
二
孩子去世一两年后,达莉娅·列文开始对远东灵修感兴趣。她曾主管村图书馆委员会,主动创办了一个冥想团体,活动地点为图书馆。每隔六个星期,她就在家里举办一场合唱晚会。我过去偶尔去参加这些晚会,因为他们认定我是个抱独身主义的单身汉。我有时会带去各种女孩,大家都会热情地欢迎。今天晚上,我是一个人来的,给主人带了一瓶梅鹿辄红葡萄酒,打算坐在我平时坐的地方,书架和浴缸之间。
达莉娅全身心地投入到她家举办的那些晚会:她负责组织、打电话、发邀请、迎接客人、安排客人就座、指导大家唱歌本上所列的歌曲,而歌本是她自己复印的。自从悲剧发生后,她疯狂地参加各种活动。除图书馆委员会、冥想团体和音乐晚会外,她还加盟各种委员会,上瑜伽课,参加学习日活动、会议、工作坊、会谈、讲座、课程和远足。
亚伯拉罕·列文则变得相当遁世。每天早晨六点半,他就发动车子,开车去航空研究中心上班。他在那里负责不同系统的开发。五点半或六点下班后,他直接回家。夏天,他换上男士汗衫和短裤,在花园里干个把小时的活,然后冲澡,独自吃点晚饭,喂猫和金鱼,安下心来边看书,边听音乐,等待他的妻子回家。一般情况下,他喜欢巴洛克音乐,但有时也听福莱或德彪西,或者带有内省色彩的爵士乐。
冬天,他到家时天色已黑。他会和衣躺在客厅沙发旁的毯子上听音乐,等去上课或赴约的达莉娅回家。十点钟,他总是回他自己的房间。悲剧发生后,他们不在原来的卧室一起住了,而是分别住在房子两头的房间里。没有人走进以前的卧室:那里的百叶窗永远关着。
无论冬夏,亚伯拉罕都要在星期六太阳快要落山之际去长途漫步。他从村南开始绕村而行,穿过田野和果园,再从村北进入村子。他轻快地步行经过由三根水泥柱支撑的水塔,走过整条奠基者大街,左转进入犹太会堂街,穿过先驱者公园和以色列部落大街,回到位于泵房岗的家中。如果碰到认识的人,他会点头打招呼,但不会停住脚步,甚至也不减速。有时,他甚至认不出谁从身边经过,继续直线行走,因为他陷入沉思之中,根本注意不到。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