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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米农梅妮拉路
商店橱窗的标牌上写着“古董科学家”,标牌下方陈列着一排排精心摆放的古董显微镜、相机、气压计、望远镜、测量计和眼镜。通常,莫里斯·杜兰德会花上几秒钟检查一下商品是否摆放得完美,但那天早上他没有。杜兰德精致有序的小世界遇上了麻烦。对于一个每时每刻都在极力避免那一类麻烦的人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他打开店门,把门上的标牌从“暂停营业”翻转为“正在营业”,然后走进店后面的办公室。与杜兰德本人一样,他的办公室小巧整洁,却没有丝毫亮点。他小心翼翼地把大衣挂在衣钩上,揉了揉患有慢性炎症的腰椎,接着坐下来查看邮件。对于查看邮件这项工作,他一点儿热情也提不起来。莫里斯·杜兰德本人有一点像老古董。被围困在这个缺乏优雅的年代里,他在自己周围贴满了提示符号。他认为电子通信是个令人讨厌但不得不使用的烦人东西。相比于虚无缥缈的网络而言,他更喜欢使用纸笔。至于读新闻,他更喜欢在钟爱的咖啡店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上几份报纸。杜兰德私下里认为,网络就是一场瘟疫,它的触角伸向什么,什么就要面临死亡。他害怕他的“古董科学家”最终也会被它毁掉。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杜兰德花了一大半时间慢条斯理地处理一长串从世界各地发来的订单和询价信。大多数是老客户,有一些相对新一点。当杜兰德阅读信件的地址栏时,他的思绪总是飘到其他地方。比如,在给一位住在华盛顿·乔治区P街上的老客户回信时,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距离那里几个街区的一座小博物馆。他曾经考虑过一桩价格不菲的买卖,即把那座博物馆的标志性画作——雷诺阿的《船上的午宴》——偷出来。但是仔细考虑过后——杜兰德向来考虑周全——他拒绝了。那幅画太大,成功概率又太小。只有冒险家和黑手党才偷大画,这两者杜兰德都不是。他是专业人士,一个从来不接受力所不能及的任务的专业人士。但正因为这样,客户才会失望,而莫里斯·杜兰德的生意原则又是不让任何客户失望。
这也就解释了那天早上他为何心情焦急,一直想着桌上的那份《费加罗报》。那篇被框在一个红色等边三角形边框里的文章,不论他看了多少遍,里面的内容还是一样。
著名的英国艺术品修复师……在格拉斯顿伯里的公寓里身中两枪……谋杀动机不明……无物件丢失……
让杜兰德感到最为困扰的是最后一部分——有关“无物件丢失”的那一部分。他再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文章,然后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他往那个号码打了十个电话,十次都被转到该死的语音信箱。
杜兰德放下听筒,两眼盯着报纸。无物件丢失……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这个说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只有亲自去调查一番。不幸的是,如果去调查,他就得把店关掉,去一个与他所有信仰都相悖的城市。他再次拿起话筒,拨了另一个号码。一个电脑客服的声音响了起来。也算意料之中。杜兰德翻了翻白眼,告诉电脑他需要一张明早前往马赛的高速列车一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