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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才过,秦家栋就来敲门。 他们今日要去殡仪馆,去前还得把秦长平常穿的衣服和被子一道收拾出来,和遗体一并火化,因此要早一些。 秦郁欢几乎是在秦家栋敲第一声的时候就被惊醒了,她捂住姿意的耳朵,应了一声知道,随后试图轻着手脚先起来,让姿意再睡一会儿。 偏这张床尤其不给力,怎么小心都能发出动静。 姿意带着几许哭音钻进秦郁欢怀里,秦郁欢轻拍着她的后背,“我去洗漱,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不,我一会儿就起,再抱一分钟。” 白日事多,她和秦郁欢几乎没有什么能够亲近的时候。 但她也只给了自己一分钟耍赖的时间,彻底清醒,她就要打起精神,给秦郁欢做好辅助,让她能顺顺利利了解长平的事。 昨日家政已经收拾了一半,最开始清扫的重点就放在客厅,也是秦长平平时睡觉的地方,除了几个放了零钱的腰包,还有秦长平的身份证、领取低保的银行卡,别的竟是什么都没翻到。 反倒是家中多了许许多多无用的木头,扔出去的时候,满满当当堆了一座小山。 “这些货啊木头啊,全是老秦自己拿着小推车一点一点搬来的。”烟店老板娘是个热情的,见着秦郁欢和姿意,便主动凑了过来,找了个话题,“那时候我还说帮帮他,看他手不方便的,他说不用,自己可以,看得出来,自尊心强的嘞。” “这个事我们也知道,他在不远的地方还长租了一个车库,专门放这些货,”吴文斌接话,“这些货最开始我们都帮忙搬的,但他总是不放心,挪来挪去,挪了三四次,我们都让他卖掉,他也不卖,说这是他和舅妈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小姿总,还找到这个。”司机把一个牛皮本送了过去,“我翻了前面,像是记事本,有有点像日记,涉及隐私,就没有多看。” 秦郁欢得了牛皮本,翻开之后发现是秦长平记录下来的各种账号和密码,还有一些小计划。 微信存两万 启程金融、海华金融……各存两万 改密码 …… “秦小姐说的手机,目前还没找到,还有老宅的土地证、存折一类的,都没有。”姿意给过司机一些重要物品的信息,但他们找了一天,姿意提到的东西一概没有,“只有几张不确定有没有使用的电话卡。” “村子里的老宅,土地证舅舅应该是拿到了的。”吴文斌皱眉,“这件事我听他提起过。” “我也知道这件事,他特意打电话告诉过我,说土地证下来了。” “算了,来不及了,先把衣服被子拿过去吧。”秦家栋把烟掐掉,把司机拎出来的袋子扛上车,“一会儿事情还多着。” 长平流行土葬,政府倡议火葬,火葬的人却不多,殡仪馆清清冷冷,一行人把衣服被子交给工作人员后,被人领着去挑骨灰盒。 在这件事上,秦郁欢和姿意商量过,她的要求就是父母在丧事上花的钱要持平,妈妈的棺材花了六千,那么秦长平的骨灰,她的心里价位也是六千左右。 因此在骨灰盒的展览窗前,她和姿意直奔中档去了,最后挑出来一个标价6888的实木骨灰盒。 可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就这么一个骨灰盒,家中亲戚又开始争执起来了。 秦家栋他们的意见都是人已经死了,省点钱,随便买个差不多的骨灰盒就行了,尤其秦长平还是个“低保户”,明天骨灰盒是要抱着走一路的,将近七千块钱的骨灰盒,足够被村子里的人戳脊梁骨了。 骨灰盒被抱了回来,秦家栋二话不说端起一个2888的陶瓷骨灰盒,“就这个吧,欢欢,真没必要。” 秦郁欢却坚持,“家栋哥,你看看这两个骨灰盒的分量,陶瓷的实在太重了,没有十斤也有八斤重,我根本抱不动。” 实木的也沉,好歹没陶瓷的那么重。 下雨天,山路泥泞,偏秦郁欢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抱骨灰盒的人,说实话,即便是实木骨灰盒,她都没这个自信能一路抱到山上去。 “哥,就要这个七千的吧,钱我来出。”姿意已经示意收款的工作人员开始算钱了,遗体停在殡仪馆好几天都要额外的花费,算上骨灰盒和火化费,总共是一万多接近一万五的样子,姿意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扫码付了款。 “就说是我出的,我和郁欢是一个地方的,秦叔叔和史阿姨以前都对我挺好,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他们尽的一份心意了。” “低保”这个头衔如同一个枷锁,牢牢束住了秦郁欢最后的孝心,她坚持己见,就会在这个关头和亲戚产生直接矛盾,由姿意一个外人出面,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钱都付了,秦家栋也无话可说。 火化的地方,工作人员推着遗体出来,遗体被装在黄色的塑料袋里,照理该有一个遗体告别仪式,奈何这里的殡仪馆开起来没多久,在很多方面都没什么经验可言,旁人也反复劝说秦郁欢,说味道很大了,还生了蛆,秦郁欢一定会害怕,叫她不要看了。,! 秦郁欢坚定地朝着父亲的遗体买了一步,“我不害怕,那是我爸爸。” 秦长平有好的时刻,他会在母亲走后,每年的生日,给秦郁欢打五百块钱,哪怕他记下的秦郁欢的生日永远都是错的。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在错误的日子给她一个生日红包了。 塑料袋的拉链被拉开,瞧见已经氧化漆黑的父亲,秦郁欢几乎是在瞬间流下了眼泪,“爸……” 不待她多和父亲多接触,工作人员已经着急忙慌地拉上了拉链,要把人送去火化。 秦郁欢第一次知道,原来骨灰盒可以是热的,因为里面的骨灰是热的。 她双手捧着骨灰盒,和姿意一道坐上了殡仪馆送人的车。 灵场已经摆好,请来的师傅接过骨灰盒,把它放在了供桌上。 秦郁欢被喊到一旁,说是叫她跟着师傅去村子里请福。 所谓的福正是七个外姓老人给的杂粮,或是一把黑米或是一把豆子,秦郁欢用外套兜着,回来后被师傅装进了一个小坛子,摆在骨灰盒的正下方。 表姐在不远处架了大锅开始炒菜,秦郁欢又开始不停地打电话,每打一个电话就要说上一句:“我是秦长平的女儿秦郁欢,我爸爸去世了,想请您明天上午或者中午过来吃一顿便饭,上午八点开席,中午十二点。” 秦郁欢不通当地的塑普,她每说一句,秦家栋就会在边上用塑普翻译一次。 姿意眼睁睁看着秦郁欢神情麻木,如同木偶一般听着亲戚们的吩咐,电话打到最后,嗓子接近嘶哑。 好不容易把电话打完,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姿意赶紧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秦郁欢。 秦郁欢松出一口气,“一会儿还要上山选地方,你去吗,小姿,或者你在车上休息?晚上要通宵守灵。” “我去。”姿意牵住秦郁欢的手,“累不累?” “还好,”秦郁欢扯出一抹笑,“在打电话的过程里,我忽然明白了葬礼的意义,在不停的忙碌中,让失去亲人的人能有一个逐渐接受现实的缓冲时间,每和别人说一次我爸爸去世了,就好像在伤口上撒盐,撒得多了,也就没那么疼了。”:女明星又乖又御,还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