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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育芩的脸上笑容不改:“父亲如此投鼠忌器,不过是担心走到君臣之间图穷匕见那一步。小皇帝此番也不过是试探罢了,日后此等消磨必然不会少,与其任他蚕食,我们何不一步登天。”
黄徽文这才回过神来,暴怒之下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瓷器在黄育芩的脚边迸裂,碧澄的茶水溅起。黄育芩原本就没有躲开的意思,继续说道:“如今国库空虚,四面起兵,圣人如今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这天下迟早更迭改姓,等到那时,作为前朝遗臣的下场,并不比开国新君来得光彩。”
黄徽文摸索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黄毓蔚曾经向他建言,不若效仿魏武,挟天子以令诸侯。黄徽文剖心自省,现在怎会走到了这一步。原先不过是小小的贪欲,自己却任由欲念越滚越大,越滚越远,自己无法再自行遏制。
黄育芩第一次在父亲的脸上察觉出些许茫然,深陷的眼窝透出倦色。黄育芩正欲再说,黄徽文挥手打断了他。黄育芩明白父亲需要冷静思考,便同张之羽一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的到来和离去,就像露水滑过草尖,隐蔽在静夜里。
黄育芩和张之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黄徽文折返书房,修剪灯烛,却只盯着暗处发呆。
“老爷,夜深了,喝些栗子粥暖暖身子。”黄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书房,竟然亲自捧着食盒过来。
黄夫人隔着手帕,将盖子移开:“还有点烫,不如先盛出来晾凉?”
黄徽文点点头,黄夫人便着手分出小碗,甜香丝丝入鼻,带来暖意。黄夫人坐在黄徽文的下首,一身家常装扮,眉眼依稀可见旧日的颜色,一丝不茍的两鬓却染上霜色,原来这样便是相伴到老了。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年老是遥不可及的未来,苏写意是他高不可攀的高门淑女。当年京城诗会上,年少的黄徽文初见苏写意,黄家的奶妈在他耳边笑道:“那人便是你指腹为婚的小娘子了。”
自此之后,年华似水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