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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拈起体温表,全力甩去。我听到背后发出犹如檐下冰凌折断般的清脆响声。回头一看,体温表的“扁杏仁”裂成了无数亮白珠子,在地面轻盈地溅动……
罪魁是缝纫机板锐利的折角。
怎么办呀?
妈妈非常珍爱这支温度表,不是因为贵重,而是因为稀少。那时候,水银似乎是军用品,极少用于寻常百姓,体温表就成为一种奢侈。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借用这支表,每个人拿走它时都说:“请放心,绝不会打碎。”
现在,它碎了,碎尸万段。我知道,任何修复它的可能都是痴心妄想。
我望着窗棂发呆,看着它们由灼亮的柏油样棕色转为暗淡的树根样棕黑色。
我祈祷自己发烧,高高地烧。我知道,妈妈对得病的孩子格外怜爱,我宁愿用自身的痛苦赎回罪孽。
妈妈回来了。
我默不作声。我把那只空钢笔套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希望妈妈主动发现它。我坚持认为被别人察觉错误比自报家门要少些恐怖,表示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而不是凭自首减轻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