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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被阉割的女人,有多少人清楚地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会给她们带来怎样深远的影响?医生不喜欢听“阉割”这个词,但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我做研究,喜欢用最准确、最精当的词来描述状态,无论那状态有多么可怕。这些女人有权利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
我说,不要以为在这个过程中,女医生和过来人的话就可以听。女人伤害起女人来、背叛起女人来,也许比异性更甚。人性的幽暗在这里会更充分地暴露。
劝你做子宫摘除术的女医生会说:“你还要你的子宫干什么?你已经有孩子了,它没有用了。”在这种时候,女医生显示的是自己的权力。她只把子宫看成是一个没用的器官,而不是把它和你的整个人联系在一起。
在美国,摘除女人的子宫是医院里一桩庞大的产业。每年,妇女要为此花费出80亿美元。这还不算术后长期的激素类用药的费用。可以说,在药厂的利润里,浸着女性子宫的鲜血。所以,医生与药厂合谋,让我们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谎言。他们不停地说:“子宫是没有用的,切除它,什么都不影响,你会比以前更好。”面对这样的谎言,做过这一手术的女性,难以有力量说出真相,总以为自己是一个特例。她们只有人云亦云地说:“很好,更好。”于是,谎言在更大的范畴内播散。
我并不是说,子宫切除术和卵巢切除术就不能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在做出这个对女性有重大影响的决定中,女性有权知道更多,知道全部。
那一天,我说了很多很多。我都说了。我不后悔,可是我说完之后,在大街上走了许久许久,不敢回家。后来是我的孩子们找到我,他们说:“妈妈,你说得很好啊。”
我成立了这个贺氏基金会,我这里有最新的全面资料。当一个女性要进行子宫和卵巢手术的时候,可以打电话来咨询。这就是我现在的工作。完全是无偿的。我还组织全世界丧失子宫和卵巢的妇女来费城聚会,我们畅谈自己的感受。在普通的人群中,你也许会感到自卑,觉得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女人了。但在我们的聚会里,你会看到这个世界上和你一样命运的还有很多人,你就有了一种归属感。你会更深刻地感知人性。
热娜一直在说,安妮一直在翻译,我一直在记录。我们在费城只做短暂的停留,然后就要继续乘火车到纽约去。我们各自的午餐都没有时间吃,冷冷地摆在那里,和我们的心境很是匹配。
热娜送我们赶往火车站。分手的时候,她说:“我说了很多话,你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可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现在很会感知人。从当年那位中国针灸医生身上,我就知道中国有很多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