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罗兰托尔斯泰传十二 (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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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两个子互相爱怜,互相磨难,以后又为了不能自禁地互相给与的痛苦而懊丧烦恼。无法解决的局面,延宕了三十年之久,直到后来,这垂死的李尔王在精神迷乱的当儿突然逃往西伯利亚的时候才算终了。
人们尚未十分注意到《我们应当做什么?》的末了有一段对于妇女的热烈的宣言。——托尔斯泰对于现代的女权主义毫无好感。"只有在男子们不依照真正的工作律令的社会里,才能产生这种所谓女权运动。没有一个正当工人的妻子会要求参与矿中或田间的工作。实际上,她们只要求参与富人阶级的幻想工作。"但对于他所称为"良母的女子",对于一般认识人生真意义的女子,他却表示虔诚的崇拜;他称颂她们的痛苦与欢乐,怀孕与母性,可怕的苦痛,毫无休息的岁月,和不期待任何人报酬的无形的劳苦的工作,他亦称颂,在痛苦完了,尽了自然律的使命的时候,她们心魂上所洋溢着的完满的幸福。他描绘出一个勇敢的妻子的肖像,是对于丈夫成为一个助手而非阻碍的女子。她知道,"惟有没有酬报的为别人的幽密的牺牲才是人类的天职"。
"这样的一个女子不独不鼓励她的丈夫去做虚伪欺妄的工作,享受别人的工作成绩;而且她以深恶痛绝的态度排斥这种活动,以防止她的儿女们受到诱惑。她将督促她的伴侣去担负真正的工作,需要精力不畏危险的工作……她知道孩子们,未来的一代,将令人类看到最圣洁的范型,而她的生命亦只是整个地奉献给这神圣的事业的。她将在她的孩子与丈夫的心灵中开发他们的牺牲精神……统制着男子,为他们的安慰者的当是此等女子。……啊,良母的女子!人类的运命系在你们手掌之间!"这是《我们应当做什么?》的最后几行。时代是一八八六年二月十四日。
这是一个在乞援在希冀的声音的呼唤……难道没有人听见么?……几年之后,希望的最后一道微光也熄灭了:"你也许不信;但你不能想像我是多么孤独,真正的我是被我周围的一切人士蔑视到如何程度。"致友人书。最爱他的人,既如此不认识他精神改革的伟大性,我们自亦不能期待别人对他有何了解与尊敬了。屠格涅夫,是托尔斯泰为了基督徒式的谦卑精神——并非为了他对他的情操有何改变——而欲与之重归旧好的,言归旧好的事情是在一八七八年。托尔斯泰致书屠格涅夫请其原谅。屠格涅夫于一八七八年八月到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访他。一八八一年七月,托尔斯泰回拜他。大家对于他举动的改变,他的温和,他的谦虚都感着惊讶。他仿佛是再生了。曾幽默地说:"我为托尔斯泰可惜,但法国人说得好,各人各有扑灭虱蚤的方式。"致卜龙斯基书。(见比鲁科夫引述)几年之后,在垂死的时候,屠格涅夫写给托尔斯泰那封有名的信,在其中他请求他的"朋友,俄罗斯的大作家","重新回到文学方面去"。一八八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在布吉瓦尔地方所发的信。
全欧洲的艺术家都与垂死的屠格涅夫表示同样的关切,赞同他的请求。特·沃居埃在一八八六年所写的《托尔斯泰研究》一书末了,他借着托尔斯泰穿农人衣服的肖像,向他作婉转的讽劝:"杰作的巨匠,你的工具不在这里!"?……在《我的信仰的寄托》的终了,俄文原版第十二章。他写道:"我相信我的生命,我的理智,我的光明,只是为烛照人类而秉有的。我相信我对于真理的认识,是用以达到这目标的才能,这才能是一种火,但它只有在燃烧的时候才是火。我相信我的生命的惟一的意义是生活在我内心的光明中,把它在人类面前擎得高高的使他们能够看到。"我们注意到在他责备托尔斯泰的文中,特·沃居埃不知不觉间也采用了托尔斯泰的语气,他说:"不论是有理无理,也许是为了责罚,我们才从上天受到这必须而美妙的缺点:思想……摈弃这十字架是一种亵渎的反叛。"(见《俄国小说论》,一八八六年)——可是托尔斯泰在一八八三年时写信给他的姑母说:"各人都应当负起他的十字架……我的,是思想的工作,坏的,骄傲的,充满着诱惑。"
但这光明,这"只有在燃烧的时候才是火"的火,使大半的艺术家为之不安。其中最聪明的也预料到他们的艺术将有被这火焰最先焚毁的危险。他们为了相信全部艺术受到威胁而惶乱,而托尔斯泰,如普洛斯帕罗一样,把他创造幻象的魔棒永远折毁了。普洛斯帕罗是莎士比亚《暴风雨》中的人物。
但这些都是错误的见解;我将表明托尔斯泰非特没有毁灭艺术,反而把艺术中一向静止的力量激动起来,而他的宗教信仰也非特没有灭绝他的艺术天才,反而把它革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