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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开朗琪罗从隐避中出来,重新为他所抗拒的人们的光荣而工作。可怜的人所做的事情还不止此呢:他为巴乔·瓦洛里那个为教皇做坏事的工具,和杀掉米氏的好友巴蒂斯塔·德拉·帕拉那凶手,雕塑《抽箭的阿波罗》。一五三○年秋。此像现存翡冷翠国家美术馆。不久,他更进一步,竟至否认那些流戍者曾经是他的朋友。一五四四年。一个伟大的人物的可哀的弱点,逼十得他卑怯地在物质的暴力前面低首,为的要使他的艺术梦得以保全。他的所以把他的暮年整个地献在为使徒彼得建造一座超人的纪念物上面实非无故:因他和彼得一样,曾多少次听到鸡鸣而痛哭。
被逼十着说谎,不得不去谄媚一个瓦洛里,颂赞洛伦佐和朱利阿诺,他的痛苦与羞愧同时迸发。他全身投入工作中,他把一切虚无的狂乱发泄在工作中。即在他一生最惨淡的几年中,米开朗琪罗的粗野的天性对于一向压制着他的基督教的悲观主义突起反抗,他制作大胆的异教色彩极浓厚的作品,如《鹅狎戏着的丽达》(一五二九——一五三○年间),本是为费拉雷大公画的,后来米氏赠给了他的学生安东尼奥·米尼,他把它携到法国,据说是在一六四三年被诺瓦耶的叙布莱特嫌其放浪而毁掉的。稍后,米开朗琪罗又为人绘《爱神抚摩着的维纳斯》图稿。尚有二幅极猥亵的素描,大概亦是同时代的。他全非在雕塑梅迪契宗室像,而是在雕塑他的绝望的像。当人家和他提及他的洛伦佐与朱利阿诺的肖像并不肖似时,他美妙地答道:"千年后谁还能看出肖似不肖似?"一个,他雕作"行动";另一个,雕作"思想":台座上的许多像仿佛是两座主像的注释,——《日》与《夜》,《晨》与《暮》,——说出一切生之苦恼与憎厌。这些人类痛苦的不朽的象征在一五三一年完成了。《夜》大概是于一五三○年秋雕塑,于一五三一年春完成的;《晨》完成于一五三一年九月;《日》与《暮》又稍后。无上的讥讽啊!可没有一个人懂得。乔凡尼·斯特罗齐看到这可惊的《夜》时,写了下列一首诗:"夜,为你所看到妩媚地睡着的夜,却是由一个天使在这块岩石中雕成的;她睡着,故她生存着。如你不信,使她醒来罢,她将与你说话。"
米开朗琪罗答道:
"睡眠是甜蜜的。成为顽石更是幸福,只要世上还有罪恶与耻辱的时候。不见不闻,无知无觉,于我是最大的欢乐:因此,不要惊醒我,啊!讲得轻些吧!"诗集卷一百○九第十六、十七两首。——弗莱推定二诗是作于一五四五年。
在另一首诗中他又说:"人们只能在天上睡眠,既然多少人的幸福只有一个人能体会到!"而屈服的翡冷翠来呼应他的呻吟了:"在你圣洁的思想中不要惶惑。相信把我从你那里剥夺了的人不会长久享受他的罪恶的,因为他中心惴惴,不能无惧。些须的欢乐,对于爱人们是一种丰满的享乐,会把他们的欲念熄灭,不若苦难会因了希望而使欲愿增长。"诗集卷一百○九第四十八首。米开朗琪罗在此假想着翡冷翠的流亡者中间的对白。
在此,我们应得想一想当罗马被掠与翡冷翠陷落时的心灵状态:理智的破产与崩溃。许多人的精神从此便堕入哀苦的深渊中,一蹶不振。
皮翁博变成一个享乐的怀疑主义者:
"我到了这个地步:宇宙可以崩裂,我可以不注意,我笑一切……我觉得已非罗马被掠前的我,我不复能回复我的本来了。"一五三一年二月二十四日皮翁博致米氏书,这是罗马被掠后第一次写给他的信:"神知道我真是多少快乐,当经过了多少灾患、多少困苦和危险之后,强有力的主宰以他的恻隐之心,使我们仍得苟延残喘;我一想起这,不禁要说这是一件灵迹了……此刻,我的同胞,既然出入于水火之中,经受到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且来感谢神吧,而这虎口余生至少也要竭力使它在宁静中度过了吧。只要幸运是那么可恶那么痛苦,我们便不应该依赖它。"那时他们的信札要受检查,故他嘱咐米开朗琪罗假造一个签名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