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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首更著名的十四行诗,是颂赞完美的友谊的最美的歌辞:"如果两个爱人中间存在着贞洁的爱情,高超的虔敬,同等的命运,如果残酷的命运打击一个时也同时打击别个,如果一种精神一种意志统治着两颗心,如果两个肉体上的一颗灵魂成为永恒,把两个以同一翅翼挟带上天,如果爱神在一枝箭上同时射中了两个人的心,如果大家相爱,如果大家不自爱,如果两人希冀他们的快乐与幸福得有同样的终局,如果千万的爱情不能及到他们的爱情的百分之一,那么一个怨恨的动作会不会永远割裂了他们的关连?"诗集卷四十四。
这自己的遗忘,这把自己的全生命融入爱人的全生命的热情,并不永远清明宁静的。忧郁重又变成主宰;而被爱情控制着的灵魂,在呻吟着挣扎:"我哭,我燃烧,我磨难自己,我的心痛苦死了……"诗集卷五十二。
他又和卡瓦列里说:"你把我生的欢乐带走了。"诗集卷一百○九第十八首。
对于这些过于热烈的诗,"温和的被爱的主"诗集卷一百卡瓦列里却报以冷静的安定的感情。诗集卷一百○九第十八首。这种友谊的夸张使他暗中难堪。米开朗琪罗求他宽恕:"我亲爱的主,你不要为我的爱情愤怒,这爱情完全是奉献给你最好的德性的;因为一个人的精神应当爱慕别个人的精神。我所愿欲的,我在你美丽的姿容上所获得的,绝非常人所能了解的。谁要懂得它应当先认识死。"诗集卷五十。
当然,这爱美的热情只有诚实的分儿。可是这热烈的惶乱在一首十四行诗中,米开朗琪罗要把他的皮蒙在他的爱人身上;他要成为他的鞋子,把他的脚载着去踏雪而贞洁的爱情的对象,全不露出癫狂与不安的情态。
在这些心力交瘁的年月之后,——绝望地努力要否定他的生命的虚无而重创出他渴求的爱,——幸而有一个女人的淡泊的感情来抚慰他,她了解这孤独的迷失在世界上的老孩子,在这苦闷欲死的心魂中,她重新灌注入若干平和、信心、理智和凄凉的接受生与死的准备。
一五三三与一五三四年间,米开朗琪罗对于卡瓦列里的友谊达到了顶点。尤其在一五三三年六月至十月,当米开朗琪罗回到翡冷翠,与卡瓦列里离开的时节。一五三五年,他开始认识维多利亚·科隆娜。
她生于一四九二年。她的父亲叫做法布里齐奥·科隆纳,是帕利阿诺地方的诸侯,塔利亚科佐亲王。她的母亲,阿涅斯·特·蒙泰费尔特罗,便是乌尔比诺亲王的女儿。她的门第是意大利最高贵的门第中之一,亦是受着文艺复兴精神的熏沐最深切的一族。十七岁时,她嫁给佩斯卡拉侯爵、大将军弗朗切斯科·特·阿瓦洛。她爱他;他却不爱她。她是不美的。人家把许多肖像假定为米开朗琪罗替维多利亚作的,其实都没有根据。人们在小型浮雕像上所看到的她的面貌是男性的,意志坚强的,严峻的:额角很高,鼻子很长很直,上唇较短,下唇微向前突,嘴巴紧闭。认识她而为她作传的菲洛尼科·阿利尔卡纳塞奥虽然措辞婉约,但口气中也露出她是丑陋的:"当她嫁给佩斯卡拉侯爵的时候,她正努力在发展她的思想;因为她没有美貌,她修养文学,以获得这不朽的美,不像会消逝的其他的美一样。"——她是对于灵智的事物抱有热情的女子。在一首十四行诗中,她说"粗俗的感官,不能形成一种和谐以产生高贵心灵的纯洁的爱,它们决不能引起她的快乐与痛苦……鲜明的火焰,把我的心升华到那么崇高,以至卑下的思想会使它难堪"。——实在她在任何方面也不配受那豪放而纵欲的佩斯卡拉的爱的;然而,爱的盲目竟要她爱他,为他痛苦。
她的丈夫在他自己的家里就欺骗她,闹得全个那不勒斯都知道,她为此感到残酷的痛苦。可是,当他在一五二五年死去时,她亦并不觉得安慰。她遁入宗教,赋诗自遣。她度着修道院生活,先在罗马,继在那不勒斯,那时代她的精神上的导师是凡龙纳地方的主教马泰奥·吉贝尔蒂,他是有意改革宗教的第一人。他的秘书便是弗朗切斯科·贝尔尼。但她早先并没完全脱离社会的意思:她的寻求孤独只是要完全沉浸入她的爱的回忆中,为她在诗中歌咏的。她和意大利的一切大作家萨多莱特、贝姆博、卡斯蒂廖内等都有来往,卡斯蒂廖内把他的著作《侍臣论》付托给她,阿里奥斯托在他的《疯狂的奥兰多》中称颂她。一五三○年,她的十四行诗流传于整个意大利,在当时女作家中获得一个惟一的光荣的地位。隐在伊斯基亚荒岛上,她在和谐的海中不绝地歌唱她的蜕变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