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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原上奔跑,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活儿一般都分给腰细腿长的年轻人,但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执拗地要做这件事。知情的人私下里说,他家中有很老的双亲、很弱的妻子、很小的孩儿,想信比别人更甚。
老医生说,有一年封山的时间格外长。半年后军邮车首次上山,信件一直摞到分拣人的胸前。他们在信海中游走,呼吸都很困难。
老医生抱着一大摞信,我们扑上去抢。那时候干部去干校,知青接受再教育,妻离子散的多,信件也格外多。每个人都像蜘蛛一样,吐出思念思索的长丝,织一张自己的情感信息之网。
霎时老医生手中就空了,接下来是唰唰地撕信,信皮的断屑萧萧而下。
我最先看的是父母的信。仿佛有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从洁白的笺纸中探出来,抚摸着我额前飘动的乌发,心便不再凄然。
再看同学和朋友的信。我的同桌此刻在遥远的西双版纳,信中夹了一朵花的标本。她说这是景洪最美丽的花,有沁人肺腑的香气。夹花的那页信纸留有大片紫色的痕液,想象得出花盛开时的娇嫩。我低头嗅那被花汁浸泡过的地方,哪儿有什么香气,有的只是纯正而凛冽的冰雪气息缭绕其中。
我连夜回信。平常日子,营区是柴油发电机供电,每晚只亮两个小时,然后就像木偶人似的眨几下眼睛,熄灭了。军邮车一来,首长便传令延长发电时间,以利于拣信和回信。首长其实也很盼信到来。
同屋的女兵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的小侄子病了。我们都放下笔去劝她。然而,女孩子常常是这样:越劝哭得越欢畅。
老医生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告诉离得这么远的一个小姑娘,孩子的病就能好了吗?我家里人是从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