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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鹏刚入狱的时候老婆就想和他离婚。但不知为什么后来没离。离婚可能只是探视时的一句气话,可能也怕离婚再嫁委屈了孩子。就这样消停了一年之后,他老婆突然来信旧话重提。他以为又是气话,心里堵了一阵,没太当真。直到两周前他老婆写了信来,并且在其后的探视时把这事说得相当认真,他这才真的急了。
他老婆说得也很实际,过去家里的生活来源主要靠孙鹏在外面当厨子挣钱,隔三差五还能把饭馆里的鸡头鸭架往家里头顺。孙鹏入狱以后,他老婆一个月八百块工资,养活自己还得养个孩子,虽然孙鹏父母每月也能给孩子送个二百三百的,但孩子前一阵子病了几次弄得入不敷出。这一年当中有不少男人找过孙鹏老婆,表示她只要离婚再嫁即可吃穿不愁。孙鹏老婆自己犹豫再三,和父母商量再四,终于提笔给孙鹏写了那信,而且在来监狱会见的时候,正式向孙鹏提出离婚。
这回可是真的。
孙鹏老婆说:你在里边政府管吃管住,棉袄棉裤都是政府发的,我们娘俩也找政府要吃要喝要棉袄棉裤政府管吗,所以现在只能谁管我们我们跟谁。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你要是仨月半年就能出来,我们还能勒紧裤带熬着等你,你这一判十年这才两年不到,等你出来我早都熬成白骨精了。
在那次亲属会见的第二天,孙鹏在监区长约谈箱里连投了三个条子,先是要见监区长钟天水,后又要见监狱长邓铁山,第三天他又找到管号民警庞建东,急不可待地催促狱长接见,结果让庞建东板着脸训了一顿:监狱长又不是管你一个人的,你想啥时见就得啥时见吗,你慢慢等着吧!第四天上午,监狱办传下话来,要分监区长冯瑞龙先找孙鹏谈话,摸摸他到底要谈什么内容。中午,冯瑞龙还没来得及谈呢,孙鹏就已按捺不住地闹起来了。
这天三分监区的犯人都在压板车间干活,午饭前冯瑞龙命令集合讲评,在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到车间门口集中的时候,孙鹏突然占据了稀料库房,用桌子顶住房门不肯出来。他手里不知从哪儿弄了个一次性的打火机,威胁要不让他立即见到监狱长就把库房点了。冯瑞龙一边命令干警立即将全体犯人带回监舍,一边赶到库房隔着门展开劝降。监狱长邓铁山和一监区长钟天水接到报告赶过来时,孙鹏的要求已经进一步提高,监狱长他是不打算见了,改口要见监狱局长。干警们扒着门缝看到孙鹏将一桶桶稀料倾倒在地上,并且把打火机的火苗调得老高。稀料的呛味弥漫得百米之内都能闻到,一旦见火也许能将整个库房引爆。监狱长邓铁山冒着被炸死的危险,与冯瑞龙一起站在库房门外,冯瑞龙听明白了,孙鹏说来说去还是关于他的老婆孩子,他要求监狱批准他假释回家,他说如果他老婆改嫁他也不想活了,还不如现在就点火自焚图个痛快呢。在邓铁山耐心软化孙鹏态度的同时,副监狱长强炳林和监区长钟天水迅速调集警力,毫不迟疑地准备强攻。强攻的方案经过短暂研讨,确定要以防火防炸为先。他们命令民警拉出车间的全部防火水龙,又调来了一辆救火车悄悄开到稀料库房的窗外,车上的高压水龙也接好了附近的水源。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孙鹏的态度已经软了,绝望的哭泣代替了狂喊,然后开始降低要求。他不再奢求获得假释,而是要求政府替他做主,劝劝他的老婆。很快他的要求又进一步降低,那要求几乎变成了一种乞求,乞求政府答应他一旦投降,保证既往不咎,不送集训,不做处罚,就当这事儿压根就没发生一样。邓铁山尚未表态,钟天水便匆匆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邓铁山随即转身离开库房门口,同时对身后的众民警下令强攻。三位身强体壮的民警一齐用力,撞开库房房门,三支高压水龙一起喷出水柱,大力射向孙鹏,几乎同时库房的后窗也被撞开,又一支高压水龙从身后加入攻击。四条急射的高压水龙将孙鹏冲倒在地,冲得他满地翻滚全无招架之力,手上的打火机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在他身上炸开的水浪吞没了他的躯体,民警们手执电棍钢铐冲进门去,擒住孙鹏比预想的还要轻而易举。
干警们也没想到高压水龙的威力如此之大,四条水龙目标集中,距离又近,竟在刹那将孙鹏射得人事不省。眼睛和鼻子都有出血,经医生检查幸为外伤。只是监狱长邓铁山为这事差点心脏病发,冯瑞龙为这事险被停职,钟天水为这事写了三份检查才被通过。那一阵干警们天天开会反思教训,犯人们天天开会整顿思想,全监上下各个角落,又开展了一次彻查违禁品的清监行动,搜出交待出揭发出的香烟、白酒、铁钉、绳子等各种违禁品数量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触目惊心。狱政科专门办了一次收缴违禁品的巡回展览,并且处罚了五个涉禁的犯人。
经查,孙鹏的那只一次性打火机就是上次在食堂捡烟头时,跟外面进来送货的那人要的。点完了烟头他就没还,那人也没好意思再要。
孙鹏当然要送集训队了,好在他并没真的点火,否则还得报法院加刑。在送集训队之前,孙鹏又来了花样,他也学了前阵刘川的把戏,在三分监区正要宣布将他送到集训队的时候,他突然生了病。他生病的目的并非仅仅要躲集训,而是和刘川一样,也是企图谋求保外就医。
和刘川装病的手段相比,孙鹏的病法,可就狠得多了。他玩儿的是屎尿失禁!在冯瑞龙把他叫到办公室通知他回去打行李去集训队报到时,他当场就把一大泡尿撒在了裤子里,然后就势瘫在地上,自称下肢麻痹,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了。在抬到医院的途中又拉了一裤裆屎,弄得抬他的几个犯人中午都吃不下饭去。经过天监医院和监狱局的滨河医院几次检查,都没查出器官上有何毛病,可他就是不分车上路上床上地上,有屎就拉有尿就撒,弄得没人能跟他在一间病房同住。天监医院的病犯监区不得不专门腾了一间原来放东西的小屋给他单住,并且要求三分监区派人过来,服侍他的清洁和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