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喝 (第2/5页)
毕淑敏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全本小说网www.qb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
水好像不是被灶下的火焰而是被人们焦灼的目光烧开了。那情形像有一条小鱼翔在锅底,渐渐长大。先是搅起轻轻的涟漪,迅即膨胀,直到用尾巴搅出大朵浪花,这时,高原上的开水煮熟了。
这个历程不能撩起盖子看。一看三不开。常有性急的人说,怎么还不开?不待别人阻拦,嘭地把大木头锅盖揪开了。汪着油花的水面像巨大的眸子,凝然不动。他叹口气,重把锅盖像被子似的把水捂严。要等片刻,才会有柔弱的水汽再度溢出。水叫人看了这么一回,就给你推迟两分钟开。要是哪个晚上多碰上几个这样的弟兄,开水就会怠工许久。
其实先舀到开水的人不上算,表面的浮油都被灌进暖瓶里了。这种水在瓶胆里一捂,会泛出熬萝卜般的熏臭,于沏茶极不相宜。
于是要喝茶就自己煮。高原上的人都有硕大的搪瓷缸子,其规模相当于五磅暖瓶的下半截。抓把茶叶扔进缸子里,炖在火炉上,像熬中药似的焖着。高原上的火因为缺氧,永无热情奔放的时候,总是阴险地沉默着,一副紫蓝色忧郁的脸膛。
高原上爱饮浓浓的砖茶。从医学的角度看,老茶叶里茶碱含量高,对人的心脏和呼吸系统有良好的兴奋作用,可以帮助适应缺氧,这当是人们喜爱它的主要原因。倘若换了鲜鲜嫩嫩的龙井毛尖,只怕在如此的煎熬下顿失颜色。
高原人也喝酒。到藏族老乡家串门,主人总要敬上青稞酒。青稞酒基本上是无色透明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淡绿色。初入口时微甜,像醪糟,但不可小看。据行家们说,这酒后劲大,上头。藏胞淳朴,斟满的银碗高举过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你,由不得你不喝。于是一仰脖,很豪爽地把一杯饮净,自觉尽到了心意,再把银碗端端正正地放下。
没想到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斟满第二杯青稞酒,依样画葫芦,又敬了上来。记着行家们的嘱托,不敢再饮。但主人执意要敬,推推拉拉,大家像在练太极功夫,好不热闹。
后来听翻译说,倒是我错了。若不打算喝了,就在碗底留点酒,主人知道你已尽兴,就随你的意了。像你这样一饮而尽,把酒碗舔了个精光,就是好汉一条准备豪饮一番的表示了……原来是这样!
工作部门里也喝酒。都是年轻人,逢年过节时,每十人算一席。每席一瓶白酒,多为西凤酒;一瓶果酒,多为樱桃酒。多少年来,这两个品牌永不变换。我想,一定是某年某月商店里盲目购货,压在库里,于是年复一年、节复一节地总用老面孔犒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