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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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先生一家人在学校的应急房里住了几个月，开春了，天渐渐暖起来，冻土层也慢慢化开了，王大先生用大伙捐的钱买来建房的材料，又找了些人，在原来的地基上盖了三间砖瓦房，房子盖好后，一家人又搬了回来，也算因祸得福了，火灾前一家人住的是砖贴面的房子，火灾后住上了砖瓦结构的房子，王大先生没事就琢磨，应该还是之前改风水起了作用，这是老天照应我，帮我想的办法，没耗自已一分钱，盖了三间新房，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既然老天开眼了，肯定还能照应他生个儿子，他得抓紧让老婆再生一个，生第五胎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萌生。
王大先生家房子建了几个月，盖好已经是秋天了，一家人搬回来再慢慢安顿好，就入冬了，从全家搬回来那天起，王大先生就跟她老婆商量备孕的事，这次她老婆也有些不愿意再生了，上次遭的罪还记忆犹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没被阎王爷给收去，但她做不了王大先生的主，在生儿子这件事上，她也只有被动接受的份，王大先生笃定的认为，只要再怀上，一定会是个儿子，受了这种精神力量的感召，他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好像生儿子已经成了铁板钉钉子一样牢靠的事。
这个冬天特别冷，刚一入冬就下了几场雪，王大先生家就更冷，新建的房子，内外墙还都没有刷浆，大伙给捐的钱，房子盖好以后便所剩无几了，还想再买两件日常应用的家什，之前的都烧没了，这样钱就更不够用了，有收拾房子的钱，就没有买家什的钱，索性房子先不收拾了，能住就行，想以后有钱再慢慢收拾，新房子就是个四处漏风的裸砖房，别人家里冬天都要买点煤，在屋里生个地炉子，能暖和不少，王大先生家冬天从来没买过煤，有时屋里实在太冷了，孩子们冻得哭爹喊娘的，就用柴火生会炉子，柴火生炉子不起火又爱冒烟，往往都是生了炉子屋里没暖和，烟却灌满了，还要把门打开，让冷空气进来把烟赶出去，这个冬天对王大先生家来说格外寒冷。
王大先生家的小四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这个冬天被冻得感冒了几次，每次感冒，王大先生的老婆就给她吃点感冒药，也没带着去医院好好看过，觉得差不多好了就不当回事了，其实每次都没好彻底，最后一次小四连续发了两天高烧，已经饮食不进了，王大先生去给人做出黑的活，两天没在家，王大先生老婆手里没钱，也不敢擅自做主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就知道抱着孩子在家傻哭，有两个好心的邻居听说了就上门去看，一看孩子病得不轻，身上烧的像火炭一样，眼睛半睁半闭的，手里攥着吃了一口的烧土豆，王大先生老婆说小四昨晚就没吃饭，今早又没吃，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土豆，就在灶里给她烧了两个土豆，烧熟了给她剥开，她只吃了一口就一直攥在手里”，邻居们听了，心里都有些难受，觉得真是可怜了孩子，王大先生家的孩子从来没有零食吃，除了每天寡淡的三餐就没有别的吃了，冬天多数时间还只吃两顿，因为太阳出的晚落的早，觉得吃三餐好像这顿刚吃完收拾好，没一会儿就要做下一顿了，好像一天都在吃饭，所以一般就省去了一顿饭，早上7、8点的时候吃一顿，到了下午2、3点的时候再吃一顿，一天吃饭的任务就完成了，也不知道谁最先发明的冬天两餐制，但后来多数都照办了，小镇上条件好的人家一般会在家里备点饼干面包类的零食，冬天吃两餐，怕小孩有时会饿，条件差点的也会在入冬时囤些葵花子、地瓜之类的东西，吃两餐时可以当零食给孩子吃，王大先生家的孩子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有时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孩子们实在饿了，王大先生老婆就在地炉子里给她们烧几个土豆吃，就算这样的零食，孩子们也不能想吃就吃，王大先生家每年地里的那点出产除了抵超生罚款的，所剩不多，一家人勉强够吃，地里收回来的那点土豆也是一家人大半年的菜，也不舍得随便给孩子们烧着吃，有时在孩子们的央求下，才会给烧几个吃。邻居们都劝王大先生老婆赶紧带孩子去卫生院看看，打一针，别拖出大毛病来，王大先生老婆说刚给孩子吃了药，还是想等晚上王大先生回来再说，邻居们无奈，有的邻居给小四送来几块饼干，三姐回家拿来几个苹果，到跟前轻轻召唤小四，小四趴在王大先生老婆肩上，眼睛睁不开，听见三姐唤她，她眼睛咧开一条缝，看见三姐手上的苹果，她就把手里之前咬了一口的土豆扔了，伸手把苹果紧紧攥在手里，有的邻居把饼干掰成小块，给她放在嘴里，她吃两口就全吐了，三姐看见小四手里的苹果一会就蔫了，就说“别再等王大先生回来了，孩子烧成这样，赶紧先去卫生院吧，花钱我先给你垫着”。几个邻居有的陪着王大先生老婆去卫生院，有的赶紧让人去把王大先生找回家。
到了卫生院，小四已经像根面条似的睁不开眼了，姜大夫扒开眼睛看了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神色焦急的说“孩子都病成这样了，怎么才来看？有点大叶肺炎的症状，赶紧去县医院吧，这里不行，千万别再耽误了，这孩子有点严重”，王大先生老婆一听就傻了，抱子孩子又开哭，大伙说赶紧找车去县医院吧，镇上到县里每天只有两趟车，也都错过了点，马师傅的半挂车出外拉货又不在家，邻居们到街上拦了一辆县城过来办事的车，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让搭车，王大先生也被人紧急叫回了家，两个人带着小四搭车赶去县医院，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先托给邻居照顾。
这样过去了两天，第三天的下午，县城到小镇上的末班小客车在镇中心街道上停下来，王大先生和她老婆下了车，张嫂子在街上卖菜，一眼就看到王大先生两口子回来了，邻居们都惦记孩子怎么样了，看他们下了车，张嫂子就喊他们，两个人好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往前走，张嫂子就追了上去，到跟前问“孩子呢？好点没？”，王大先生抬头看看张嫂子，又低头往前走，张嫂子感觉有些不对，刚有点反应过来，走在后面的王大先生老婆便捂着脸泣不成声了，张嫂子心一沉，忙拉着她的手说“孩子病还没好吗？”，王大先生老婆半天哽咽着说“小四死了，就扔在医院里了”，张嫂子一下也呆住了，她就张着嘴，望着王大先生的老婆，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本来心想小四的病可能有些严重，但真没成想小四就这样死了。后来听说到了医院急救都来不及了，只打了一会氧气，孩子就死了。
到了晚上，小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王大先生的女儿小四死了，都三三两两的到王大先生家里来安慰一下，附近的邻居们有的从家里端来饭菜，劝他们两个人吃点饭，女的多半陪着王大先生老婆掉一会眼泪，几个孩子还都分散在各个邻居家，王大先生两口子走的这几天都是邻居们分头照顾着几个孩子，他们回来了也都暂时没有送回来，想等等他们好一点了再送回来。王大先生倚着炕墙坐着，低头不说话，她老婆坐在炕上，眼神空洞的不停说着“之前感冒几次吃药都好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要知道这样，我怎么也会抱着她去看，我没想到发烧会变成肺炎，变成肺炎会死，我太傻了”，一会说“前几天她说要吃烧土豆，今年的土豆收的少，怕吃不到明年新的下来，我没舍得给她烧，她央求两回我都没舍得给她烧，两顿没吃饭，我才给她烧了两个，她就吃了一口，要知道这样，我就早点给她烧几个，她连烧土豆都没吃够，临走手上攥个苹果，一路都没撒手，死时都还攥着”，一会又说“在医院挂号，人家问叫什么名字，就说叫小四，人家还问有没有大名，来一回，都没给她取名字，她就走了”，女的们没有不哭的，有的劝她别太伤心，她好像也听不见大家说什么，就是眼神空洞的，自言自语似的反复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