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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阅之余,不禁胸襟畅美,而积愤夙愁,豁然顿减。……而其中之词意缠绵,令人心游目想,移晷忘倦,其亦可以步碧城十二阑干之后尘乎!(同书又序)
这还只是对民间情歌而发,读后感中强调一个“畅”字。对于更多的色情或准色情作品,更有力的欣赏和辩护是强调“古已有之”:
仲尼删《诗》,善恶并采,淫雅杂陈,所以示劝惩,备观省。(屠隆《鸿苞·诗选》)
况乎钗飞钏舞,尽可销愁;雨魄云魂,原非著相。通青裙而下拜,缠红锦以何嫌?……不知史氏非无别子,唐人亦有稗官。约指一双,竟上繁钦之集;存诗三百,不删郑国之风。……但得指陈义理,悟入空空;何妨游戏文章,言之娓娓哉?(邹弢《青楼梦》序)
“孔子不删《郑》《卫》”是欣赏者和辩护者经常祭出的法宝,尽管这其间有那么一点点偷换概念——《郑风》《卫风》中的诗歌无论怎样大胆讴歌情爱,毕竟没有像明清色情文艺中那样直接描写性行为。如果《挂枝儿》《夹竹桃》中那些色情歌谣让孔子见了,他是否会删去,恐怕还在未定之天。
但大体而言,为艳情诗辩护,指出《诗经》中有《郑》《卫》,与指出《圣经》中有《雅歌》,具有类似的效果。
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
既有《诗经》这样正大的源头在前,艳情诗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然就源远流长,生生不息了。
汉代艳情诗中就有一首来头很大,即张衡的《同声歌》,被南朝徐陵编的《玉台新咏》收在第一卷中。诗中有“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众夫所稀见,天老教轩皇。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等句,以女性第一人称的口吻描述了一个女子洞房花烛夜的经历和感受。诗中所说挂在洞房墙上的图,明代王士祯等人断定那就是“秘戏图也”,和张衡的另一篇作品《七辩》中“假明兰灯,指图观列,蝉绵宜愧,夭绍纡折,此女色之丽也”,说的是同一回事。
上面引述邹弢《青楼梦》序中提到的“约指一双,竟上繁钦之集”,指的是繁钦的《定情诗》,也收在《玉台新咏》第一卷中,诗中有“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等句。其实这首诗除了标题,内容也就是《周南·关雎》中“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的程度,远远谈不上香艳,还比不上后来陶渊明的《闲情赋》呢——“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繁钦只是想象将饰品礼物一一放在女郎身上,陶渊明却在想象中让他自己对女郎身体的各个部位从头到脚逐一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