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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这个言必称英、美(充其量再捎带上德、法)的“国际化”视野里,似乎很少顾及这个小语种的文学与文字,这实在是我们的损失。读彼得的奇文,我们会轻轻触碰这个小语种的智慧,感受到那些被语言遮蔽的别样风采。更让人流连的是此翁有没落贵族的血统,笔下的趣味与境界,分明蕴藏着清雅的遗存。让人诧异的是此君还系数学门学子,97是怎样一个大数?或者是人生轨迹中的某种“开阖”机关,大概没人能悟达。据译者介绍,本书源自画配文,读起来很具画面感,或是镜头感。
□ 你说的画面感,或是镜头感,中国作家并不是不会玩,比如在《上海宝贝》中,也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种镜头感。
■ 在彼得那里,这个匈牙利“坏男人”对于“另一个女人”,有着中国“坏男人”同样的直白表达与滚烫的隐喻,凭心情定好恶:同一个女人:高兴时是“美人坯子”,郁闷时是“丑八怪”;欣喜时是“甜心”,沮丧时是“臭婊子”;她既是女孩,又是女人;有时是腻人的肉蛋,有时是馋人的仙子。作者感叹“最让人欣快的是温柔多情,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也是温柔多情”;无聊张望时“爱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能看到她”。原来女人的“影子”(幻象)更可爱,真实的女人不如半真半幻(有影子)的女人可爱。生活中老婆的影子短,情人的影子长。一览无余,就失去了期待。爱是一种渴望,一份张狂。
□ 我承认,在这一点上,《一个女人》确实有可取之处。所以将本书视为“一个匈牙利坏男人的真情告白”,是恰当的。这种真情告白,或许和“民族性”有关——我们中国文学中,无论色情程度多么厉害,也没有用男性第一人称如此“自曝其短”的倾诉。从明清时代的文言和白话色情小说,到当代的《废都》和《上海宝贝》,我们都看不到艾斯特哈兹·彼得这样的告白和倾诉。尽管这种告白和倾诉其实完全是人之常情。但人之常情并不意味着都可以直白地说出来——这又是我们中国的另一个“人之常情”。
■ 而且,匈牙利“坏男人”还有着中国“坏男人”极度缺乏的“宽容”。他们常常感觉自己是个“替补”,不介意充当着“替补”的角色。在人类性爱竞争中,每个人都是“替补”,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串“替补”。容忍“替补”是人类性爱的升华,接纳一种“非排他性的爱”。甚至喜欢以“冷酷的直白”来宣称:一个人的情爱史,就是他的“勾引史”与“被勾引史”,是一个勾引接着另一个勾引的历程,由此获得更多期待,更多折磨,更大张力,同样,也是“抛弃与被抛弃”的历史,“征服与被征服”的历史,“遗忘与被遗忘”的历史。
不得不佩服,这个匈牙利“坏男人”,总是能坦然面对一种“逃逸的爱”,不是吗?另一个“她”非常爱“我”,却总是马不停蹄地嫁给别人,婚礼之后,总是要伏在我的肩头抽泣半天。另外有一种“爱我的女人”,爱越来越少,欲望反而越来越强,等等。
□ 这种宽容,在西方世界并不罕见,但在中国的男男女女心中,至少到今天,还是很难接受的。有些人口头上也宣称应该宽容,应该男女平等,但他(她)的宽容,只是要别人宽容自己,而自己绝不宽容别人,比如宣称男人对新娘的“处女情结”是不必要的,不过他自己的新娘必须是处女;而所谓男女平等,其实竟是将封建社会对女子“从一而终”的要求扩大到男性身上。
作者有些表达,我还是相当欣赏的,比如:“爱,一旦需要旁征博引,一定很无趣;恨,一朝走向信誓旦旦,一定很好玩。”当然,这或许只是译者的生花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