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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科尔指出,私密、虚幻、不知餍足,这三条中的每一条都是启蒙时代认为应该恐惧和厌恶的。当狄德罗(Diderot)和他的那一圈老于世故的“百科全书派”作者贡献他们自己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时,他们承认,适度的手淫,作为对于急切而又没有满足之途的性欲的缓解,看来也是很自然的。但问题在于“适度的手淫”是一个矛盾的表述:奢侈逸乐的、欲火攻心的想象从来不是那么容易抑制的。
孤独的性是危险的。手淫是文明社会的恶习,是逃脱自我约束机制、寻求快乐的唯一途径:手淫无法停止、无法抑制,而且彻底免费。男孩们先是访问妓院(完成他们的性启蒙),然后以手淫来排遣性欲,“强奸他们自己的身体”。
在莎士比亚时代,还有一个文化创新——公共剧院,是被激烈攻击的。道德家宣称,剧院是“维纳斯的殿堂”。被燃起欲火的观众,在演出结束时涌入附近的小旅馆或演出大厅后面隐藏的密室中做爱。17世纪后期的约翰·邓通(John Dunton)——《夜行人,或黄昏寻找淫荡妇人的漫游者》(<i>The Night-walker, or Evening Rambles in Search After Lewd women</i>, 1696)的作者——在剧场结识了一个妓女,进了她的屋子,试图给她一个关于贞节的训诫,但被妓女断然拒绝了。妓女说她通常往来的男人都更令人愉快,她说他们会假扮为安东尼,而她则假扮为克丽奥帕特拉。
18世纪的医生们,利用古代对想象的恐惧,使人们确信,当性冲动是由某种不真实的、不是确实存在于肉体的东西所引起的,这种冲动就是不自然的和危险的。这种危险又被它的上瘾性质大大强化:手淫者,就像小说读者,可以驰骋想象,反复激起无穷无尽想象的欲望。这样的愉悦是极其有害的。
至于社会观念中对手淫看法的变化,拉科尔在很大程度上归结为弗洛伊德的著作和自由主义性学,尽管他也知道其实在关键问题上是何等复杂和矛盾。弗洛伊德放弃了他早先关于手淫有致病作用的观点,代之以“婴儿手淫”普遍性的激进观点。然后他从“自体性行为”(autoeroticism,亦可译作手淫)开始,围绕着他谓之“不正当的性冲动元素”的压抑来构造他整个的文明理论。拉科尔指出,在这个影响广泛的理论中,手淫“成为个体发生的一部分”:我们经历手淫,我们依赖手淫,我们走向性成年。
《孤独的性》以对压抑理论的现代挑战的概述结尾,从1971年鼓吹男女平等不遗余力的《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i>Our Bodies, Our selves</i>),到一些小组的形成,这些小组的名字像“SF Jacks”——“一种趣味相投的喜欢手淫(jack-off)的男人团体”——如其主页上所宣称的,和“墨尔本手淫者”(Melbourne Wankers),等等。一系列光怪陆离的照片表明,手淫对这些当代艺术家,如Lynda Benglis、Annie Sprinkle、Vito Acconci等,显示出离经叛道的魅力。拉科尔甚至断言:“艺术制造,从字面意义上说就是手淫。”
结语
拉科尔的这部《孤独的性》,实在是一部勇敢的文化史。书中那些渊博的论述,除了向读者提供相关的文化史知识之外,从整体上来看,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作用——即缓解公众对手淫的焦虑。一个对手淫仍然抱有某些陈旧观念的读者,当他见到手淫这样一个听上去相当“恶心”的词汇,竟能被如此坦然、如此富有“文化”地谈论,这一事实本身,就很可能一举改变他先前对手淫的看法,并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他对手淫的焦虑——如果他先前存在着这种焦虑的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和拉科尔十几年前写的那本《制造性》(Making Sex)相比,这本《孤独的性》事实上更有益于世道人心。
《孤独的性:手淫文化史》,(美)托马斯·拉科尔,杨峻峰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8月第1版,定价:36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