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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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太阳还没有升起,灌木中鸽子的咕咕叫声就传进了她敞开的窗户。那粗嘎的声音平稳而持续,让她感到宁静。微风吹过松梢,一只乌鸦在山坡上啼叫。远处有只狗在叫,另一只狗在回应着它。闹钟还没响,那些声音便把奥丝娜特吵醒了。她下床关上闹钟,冲澡,换上工作服。五点半,她去基布兹洗衣房上班。沿路,她从布阿兹和阿丽埃拉住的房子前经过,房子似乎锁着,漆黑一片。她想,他们一定还在睡觉,这念头在她心里激起的不是嫉妒,也不是痛苦,只有一种模糊的疑虑:好像所有往事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而是发生在陌生人身上;不是发生在两个月前,而是发生在许多年前。洗衣房的光线依然十分黯淡,她拧亮电灯开关,朝一堆堆待洗的衣服弯下腰身,开始把白色衣服和带颜色的衣服分开,把棉织品和化纤织品分开。酸臭的体味从脏衣服中飘出,与皂粉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奥丝娜特一个人在这里工作,但她整天开着收音机,借此平息孤独的心境,尽管洗衣机嗡嗡作响,她无法听清收音机里在说什么,也听不清音乐。七点半,她洗完第一轮衣服,把机器腾空,接着重新启动洗衣机,再去食堂吃早饭。她走路一向很慢,仿佛不知道自己去往哪里,或者并不关心去往哪里。我们都觉得奥丝娜特是个非常安静的年轻女子。
初夏时节,布阿兹告诉奥丝娜特他已经和阿丽埃拉·巴拉什相好有八个月了,他决定三个人不能生活在谎言中,于是他打定主意离开奥丝娜特,把东西搬到了阿丽埃拉的房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你懂吗,奥丝娜特,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世界上发生,也在我们的基布兹发生。幸运的是,我们没有孩子。我们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他会把自行车骑走,但把收音机留给她。他想心平气和地分手,就像他们这么多年心平气和地过日子一样。要是她生气,他完全能够理解。然而她真的并没有什么气可以生。“同阿丽埃拉的关系并不意味着要伤害你。这样的事只是发生了而已,就这样。”不管怎么说,他很抱歉。他将立刻把东西搬出去,不但把收音机留给她,还把其他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包括相册、绣花枕头和作为结婚礼物的咖啡具。
奥丝娜特说:
“行啊。”
“行什么?”
“你走吧,”她说,“走吧。”
阿丽埃拉·巴拉什是个身材瘦高、离过婚的女子,脖颈细长,头发如同瀑布,眼睛含笑,一只眼睛有点眯缝。她在养鸡场上班,还是基布兹文化委员会的负责人,负责安排节假日、仪式与婚礼。此外,她负责请人在周五晚上做讲座,负责安排周三在食堂放电影。她养了一只老猫和一只小狗,那几乎就是一只幼犬,老猫和小狗在她的房间里和平共处。小狗有点怕老猫,有礼貌地给它让路。老猫则对小狗不理不睬,经过时对它视而不见。白天多数时间它们都在阿丽埃拉的房间里睡觉,老猫睡在沙发上,小狗睡在地毯上,互不干扰。
阿丽埃拉曾和职业军官埃弗雷姆结婚一年,后者为了一个年轻的女兵离她而去。她和布阿兹的交往,是从那次布阿兹身穿一件沾满机油污渍、汗津津的工作汗衫来到她的房间开始的。水龙头滴水,她请他顺路来修。他系了条镶有一个大金属扣的宽皮带。当他俯身修水龙头时,她轻轻地抚摸他晒黑的后背,直至他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螺丝刀和扳子。自打那时,他便一直偷偷摸摸溜进她的房间,待上半小时或一个小时,但是耶克哈特基布兹有人看到了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并没有保守秘密。我们说:“多奇怪的一对儿;他几乎一句话也不说,而她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喜剧演员罗尼·辛德林说:“蜂蜜在吃熊呢。”没有人和奥丝娜特说起此事,但是她的朋友向她表示善意,寻找方式提醒她并非孤立无援,问她是否有什么需要,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