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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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照顾爸让我们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但这段时间对我和莎文娜却一点帮助也没有。不要误解我的话,莎文娜已经尽可能过来陪我了,她不但支持我,也很关心爸的状况。但是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根本很难修补彼此情感的裂痕。老实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莎文娜给我什么。她来陪我时,我希望陪着爸,等她回去了,我又希望跟她在一起。不过莎文娜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我的负面情绪影响,在这片满是压力地雷的情绪战场上,莎文娜自始至终都能避开所有的引爆点,她似乎很了解我的想法,也能预期我想要什么,甚至比我自己还清楚。
但是我们仍旧需要时间在一起,单独在一起。若我们的感情像电池,我在德国的时间就是在不停耗电,彼此都需要时间好好把电池充满。有一次,我坐在爸的病床边,听着心脏监测仪稳定的哔哔声,想到过去的一百零四个星期,我跟莎文娜只有四个星期在一起,连百分之五都不到。就算不停打电话、写信,我有时还是茫然瞪着前方,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们有几次偷偷出去散步,还一起吃过两次晚餐。不过因为莎文娜要教课,根本不可能留下来过夜。我努力试过不要抱怨,但压抑不住的时候,终究还是会吵架。我痛恨自己这样,莎文娜也是,但是两人似乎都没办法不吵。虽然莎文娜没说,甚至在我提起的时候还否认,但是我很清楚,这一切的问题都是因为我本应退伍却没有兑现。这是莎文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我撒谎。
我们尽量不去想争执的事。等我收假回去,又是一次充满泪水的送别,不过这次莎文娜没有哭得那么凶。如果把这理解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或者我们都更成熟了,也许会更感到安慰,但是等坐上飞机后,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改变已经无法挽回。眼泪比以前少,是因为她的感情不再像以前那样深了。
这种领悟很痛苦。下一次月圆的晚上,我发现自己漫步在没有人的足球场,就像我承诺过莎文娜的一样,这让我想起第一次离别时的情景。我也想到第二次离别,奇怪的是,我不想去回忆那第三次的情形,因为我心里很明白,那次告别意味着什么。
夏天过去,虽然康复过程很慢,但爸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好。爸在信里告诉我,现在每天会在附近散步三次,每次二十分钟,就算是这样都嫌太累。如果说散步对爸有什么帮助,应该是让他在退休后有事可做——我的意思是,除了钱币以外。我一方面继续给爸写信,一方面也开始在星期二和五打电话给他,每次都是准时东岸时间下午一点,以此确认爸一切都好。我会通过电话仔细辨认他是不是很累,还会提醒他好好吃东西、多休息、按时吃药。爸觉得打电话好像比面对面聊天还要痛苦,每次听起来都只想赶紧挂电话。有时候我也会拿这点开他玩笑,不过我从不确定爸是不是知道我这是在开玩笑。这点很有趣,有时候我会大笑,爸却从来都没笑过,可是语气马上会变得轻松一点,尽管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陷入一片沉默。这样也没关系。我清楚爸很期待我打电话回家。电话每次只响了一声后,他就会接起来,我完全能想象得到他盯着时钟等电话的样子。
八月过去,九月到来,然后是十月,莎文娜结束在教堂丘的生活,搬回家找工作。我在报纸上读到联合国和欧洲国家努力阻止美国出兵伊拉克的消息。在北约组织盟国的首都,四处弥漫紧张的气氛。新闻报道了民众示威游行,以及各国领袖对美国发出的警告:一旦出兵就会犯下大错。但同时,我们的政府也努力要改变盟友的想法。我跟小队里的弟兄只是继续按计划过着每一天,以坚定的决心继续操练,准备应付难以避免的战事。结果到十一月,我们又被派回科索沃。到那时候,我已经厌倦了巴尔干地区,也不想再执行维和任务了。重点是,我跟军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欧洲国家怎么想,中东战争是绝对不可能避免的。
那时候莎文娜的来信还算固定,我们通电话的情况也是。我通常会在黎明之前打给她,一直以来,我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打的,大概是东岸时间午夜时分。以前莎文娜总是会在家接电话,但到了这时,我已经常常找不到她人了。虽然我告诉自己,她可能跟朋友或爸妈出门了,但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挂了电话,我总觉得莎文娜找了别人。有时候,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我会打个两三次,铃声每响一次,我的怒火便会升高一分。
等莎文娜终于接起电话,我本应问她去了哪里,却从来都问不出口。莎文娜也不见得每次都会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知道,保持沉默反而坏事,因为不问只会让我想得更多,无法专心于眼前的谈话。我的语气通常很不好,莎文娜也是。我们的对话变得循规蹈矩,交代彼此很平常的状况,没有了情感交流。挂上电话,我总是痛恨自己这么善妒,接下来几天便只想狠狠揍自己一顿,告诉自己这种事不能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