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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前,他们见了一面,之后可能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使她能有机会独自表达对父母悲哀之情,哈罗德离开了她。但她仍能不时地看到哈罗德开着罗伊·布兰尼根的卡迪拉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有两次,她甚至可以听到顺风从卧室窗户中传来的他打字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虽然劳德的住处离她几乎有1英里半,但是仍能听到他的打字声,这一事实似乎让人进一步感到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她觉得有点好笑,哈罗德既然弄到了卡迪拉克,怎么就没想到去弄一部无声电动打字机来取代他那台手动打字机。
当她掸着短裤站起来时,心里想的已不是他现在能否有一部电动打字机的事了。冰淇淋和打字机已是过去的事了。这使她产生了几许怀旧的伤感,她发现自己又在十分困惑地想着这场灾难是怎样在几个星期内降临的了。
不管哈罗德怎么说,这儿一定还有其他人。政府构机虽然暂时散了,但他们一定会找到分散开的人,重新把它建立起来。不过,与其说她现在想的是眼下的“权威”是那么需要拥有的东西,不如说她在想奇怪为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对哈罗德负有责任。事实就是如此。
她离开了公园,慢慢地沿着梅恩大街向哈罗德家走去。此时天气已渐渐暖和起来,但海面吹来的阵阵微风依然使人感觉十分清爽。她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走下海滩找一根嫩海带,一点点地把它吃掉。
“天哪,你真让人讨厌。”她大声说道。当然她并不让人讨厌,她不过是怀孕了。这个星期想吃海带,过几天想吃的可能会是百慕大洋葱三明治,上面抹着辣酱。
她在离哈罗德家还有一个街区的街角上停了下来,心里暗自吃惊,自己想到自己“微妙的状况”究竟有多久了。以前,她一直觉得“我怀孕了”的想法不知隐藏在头脑中的哪个奇怪角落里,就像一些她总忘记收拾起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何时就冒了出来。星期五以前我一定要把这件蓝衣服送到清洗工那儿去,几个月后我就得把它挂在衣柜里了,因为我怀孕了。我该洗个澡,因为怀孕,几个月后我洗澡的样子就会像只鲸鱼在洗澡间里。我得给车子换机油了,免得发动机出毛病,不知道西特高那儿的约翰尼知道我怀孕后会怎么说。但是,她现在可能已经习惯这种想法了。不管怎么说,她怀孕已经快3个月了,已经度过1/3的怀孕期了。
她第一次不安地想,到时候谁来给她接生呢。
从劳德夫妇房后传来了手动割草机齿轮发出的单调的咔哒咔哒的响声,当法兰妮从房角出现时,她所看到的奇怪景象使她直想放声大笑,她强忍住才没笑出声来。
只穿着一条又紧又小的蓝色泳裤的哈罗德正在修剪草坪。他那白晰的皮肤上汗珠闪闪发光,长发紧贴在脖子上,这样说有点夸他了,但看上去头发确实刚洗过。短裤勒起的腰、腿部的肥肉尽情地抖动着,脚踝以下被割下的草染成了绿色。他的背已经发红,不知是干活干的,还是太阳晒的。
哈罗德根本不是在割草,而是在狂奔。劳德夫妇屋后的草坪向下一直延伸到一堵别致的爬满藤蔓的石墙边,草坪中间有一座八角凉亭。她和埃米还是小姑娘时,经常在这里玩。一种突如其来的怀旧之情刺痛了法兰妮,她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那时她们会为夏洛特的小说《网》的结局而流泪,会为学校中最可爱的男孩丘奇·梅奥喜极而泣。劳德草坪有点英式风格,碧绿而宁静,但现在却有一个穿着蓝色泳裤的汉子闯进了这田园般的景色之中。草坪的东北角有一排桑树将劳德家的草坪与威尔逊家的草坪隔开,当哈罗德转弯时,她可以听到哈罗德奇怪的喘息声。他把身子压在割草机的丁形手柄上,顺着草坪的斜坡呼啸而下。割草机的刀刃呼呼作响,割下的草如绿色的气流喷射出来,盖住了哈罗德的小腿。他已经修剪了大约半个草坪,剩下的部分只是草坪中央凉亭周围的方形草坪。他在斜坡下掉过头来,又呼啸着向回跑,先是消失在凉亭背后,然后又钻了出来,身体俯在割草机上,就像是一级方程式比赛的车手。跑到一半时,他看到了她。就在同时,法兰妮胆怯地叫道:“哈罗德?”,她看到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