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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基又盯住了监视器。“我女儿几年前给我一本诗歌。是一个叫伊茨的人写的。她说每一个军人都应读一读伊茨的诗。我认为她的想法是一种玩笑。你听说过伊茨这个人吗?莱恩?”
“我想是这样的。”克赖顿说道。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告诉斯塔基这个人叫做伊茨的想法。
“我读了诗的每一行,”斯塔基盯着早已沉寂下来的自助餐厅说道,“主要是因为她认为我不会读。错就错在过早下结论。虽然其中有许多我不明白之处——我认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必须是疯狂的——但我却读完了这本诗歌。这是一本滑稽可笑的书,并不特别有节奏。但其中有一首却是我终生都不会忘怀的。正如这个人所描写的那样,我所献身的每件事似乎都是无望的,都是该入地狱的事。他说,事物都会烟消云散,核心是维持不住的。我认为他指的是事物都会土崩瓦解的,莱恩。我相信他的说法。伊茨知道事物到头来最终都是要烟消云散的,即使他不知道任一事物是否都会这样。”
“是这样的,头儿。”克赖顿平静地说。
“我黑衣人兰德尔·弗拉格,在51号国道上大步向南疾行,享受着路两边的夜色。这条公路是由爱达荷通向内华达的。从内华达他就可以走向四方了。从新奥尔良到诺加利斯,从波特兰、俄勒冈到波特兰、缅因,那里就是他的老家了,谁也没他更了解它,更爱它。他知道那里每条路的走向,即使在夜里他也不会迷失方向的。此刻,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他正处于格拉斯米尔和里德尔之间,在特温福尔斯以西,跨越两个州的达克·瓦利保留地以北的某个地方。这还不够准确吗?
他走得很快,靴后跟踢踢踏踏地敲击着路面。一有车灯出现在地平线上,他就赶快走下路面,消失在长有高草的路肩上……当汽车从他身旁开过时,司机似乎也会感到一阵寒意,似乎他经过的是一段旷野,沉睡的妻子和孩子们也感到了不安,似乎所接触的一切都与他们同时所做的一个噩梦有关。
他沿着51号国道向南走去,磨坏的牛仔靴后跟敲打着路面。他下身穿褪色细斜纹牛仔裤、上身穿一件黑色粗斜纹茄克衫,个子高高的,从外表上看不出年龄。兜里满满地装着50本不同种类的相互对立的书籍——各季节用的册子和各种诡辩术。内容无所不包,像核电站的危险;国际犹太人联合会在颠覆友好国家政府中所发挥的作用;中央情报局反可卡因组织的联络;农场工人联盟;耶和华见证会(如您能回答其中10个问题为“是”的话,您就会得救了);主张好斗和精神平等的黑人;三K党等等。这些东西他应有尽有。茄克衫的两边的胸兜上各有一个带图案的纽扣——右边是一张可爱的笑脸,左边画着一头死猪,并写着“您的猪肉味道如何?”的字样。
他一直走着,既不停下来也不放慢速度。他的眼睛似乎已因这一晚上的各种可能性快要爆裂了。他背着一个磨损了的旧童子军背包。你可以想象,他的脸上也许还有暗暗升腾着的欢喜——也可能你会猜对的。这是一张有着令人恐惧的丑陋的脸。这张脸会使停车场疲惫的女招待手中的盘碗打碎,会使小孩儿骑着三轮自行车冲入木栅栏然后带着刺破他们膝盖的木桩碎片悲号着扑向妈妈,这张脸还会使酒吧间有关击球平均水平的争论变得血腥起来。
他在51号国道上格拉斯米尔和里德尔之间的某个地方向南走着,现在更加靠近内华达了。很快他就要宿营了,要美美地睡上一整天,夜幕降临时才醒过来。当他在一堆小小的篝火上做晚餐时,他就会理解:这些词是来自某些破烂不堪的涩情小说,还是来自米恩·坎普或R·克拉姆的连环画中,或是来自某个美国头面人物四面楚歌的反对派文件,还是来自爱国者之歌。它们被印成文字时,弗拉格就成了一名具有平等机会的读者了。
晚餐后,他就将继续上路,在这条穿越荒野的公路上继续南行。边走边看着、闻着、听着由于气候变得越来越干旱而只能生长北美艾灌丛和风滚草的旷野,看着远处像恐龙脊背一样拔地而起的群山。到明天或后天拂晓,他就可进入内华达了,先到奥怀希,然后再去芒廷城。在芒廷城他要去见一个叫做克里斯托弗·布雷登曼的人,看能否从他那儿弄到一辆漂亮的汽车和一套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然后尽可能荣耀地生龙活虎般地回到故乡。那个有着像神奇的毛细血管一般四通八达公路网的国度,会接纳他,为他除去身上每一个地方——心、肝、肺、脑中黑色异物的斑点。他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傻瓜,是一个寻找软组织予以刺穿的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