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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觉得薛婉樱在权力场上的表现太过消极。从前也不是没有女子执政的事,可芈八子、吕后之流,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才能守住手中的权力?虽说眼下高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李沅毕竟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太皇太后在礼法上远比薛婉樱对李沅更有影响力。在这节骨眼上,薛婉樱却不抢先把控住弘徽殿,任由太皇太后胡闹,今日为高家兄弟要官,明日为高家子孙要财,简直成何体统。薛婉樱却像是对她心中所思毫无知觉,默了片刻,轻声道:“稚娘呢?”涂壁低声答道:“公主仍在为先皇誊抄经书。”薛婉樱扶着栏杆,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先帝去世后,薛婉樱其实曾和女儿促膝长谈过一番。相比母亲坚决反对咸宁和周玉明的婚事,薛婉樱还是更希望女儿能够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毕竟当年女儿对周玉明的情意她是看在眼里的,也因此她一向十分热衷于促成这门婚事。但咸宁却拒绝了她。先帝去后,薛婉樱并没有搬入历朝历代皇太后居住的仁寿宫,那是属于姨母的地方,薛婉樱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仁寿宫的主人。但咸宁日渐长成,显然也不适合再与她同居丽正殿。薛婉樱曾想让女儿住到仙乐殿去,那里曾是武帝为爱女仙乐公主专程修筑的宫殿,离丽正殿也只有数步之遥,但咸宁却主动向她提出,她想要出宫开府。按例,公主向来是出降之后才能开府别居。咸宁的公主府自多年前就开始修建,到如今倒是建的七七八八了,但薛婉樱忧心女儿尚且年幼,于是劝女儿再在宫中留一段时日,等到公主府收拾好了再说。薛婉樱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向涂壁,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道:“我伯父又递了什么消息给我么?”涂壁摇了摇头:“丞相求见娘娘一面。”薛婉樱略一思索,拒绝道:“你就说本宫病了,暂且不宜面客。”薛琰找她是为了什么,薛婉樱其实是知道的。当年先帝为了让薛家站在自己那边,支持周太后别葬于大慈恩寺的事,曾向薛临之亲口许诺,要将薛临之的女儿慧娘立为太子妃,但过后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先帝临死之前又撑着最后一口气,当着众人的面要儿子迎娶郭淹的女儿。薛家自然是大为光火,可一来先帝遗命不得不从,二来先帝当年和薛家的那些勾当总是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来。薛家父子自然希望薛婉樱出手,劝说儿子,让李沅改立薛家女为后,以此巩固薛家在朝中、在后宫的利益。但他们显然忘了,薛婉樱本人的利益和薛家并不完全一致。涂壁抬起头,看了薛婉樱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还有郭相公。郭相公在丽正殿前站了有一会儿了,他让我转呈娘娘,如今先帝西区,太皇太后是陛下的祖母,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理当住到仁寿宫去。”薛婉樱笑了起来:“这是借太皇太后的名义,成日给我找不痛快啊。”“不必理会,让他在那儿站着吧。” 初春时节尚带着一点暮冬残余的寒气,薛婉樱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藕色披风,朝涂壁抬了抬下巴:“备车。”涂壁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忍住了。薛婉樱到清平观的时候,甄弱衣竟然不在自己的屋子里。问过观中的女冠子,薛婉樱才知道,原来这小娘子是带着观中那群年幼的女孩去外头采青了。倒也没有离道观很远,薛婉樱从清平观后门走出去,又走了大约近百米就看到了甄弱衣的身影。远远地,她抛了只酒杯到流淌的溪水里,告诉女孩们,这就是流觞曲水。薛婉樱走过去,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你啊,误人子弟。流觞曲水怎么是这样的?”甄弱衣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回过头兴高采烈地牵住她的手,笑着对那群女孩们眨了眨眼睛,“看,我给你们找了位女先生来。”薛婉樱挑了挑眉:“教什么?”她的肌肤带着一种釉质的白,笑容浅淡,却又无端生出万种风情的美。甄弱衣忍不住伸出手,偷偷地挠了挠她的掌心。薛婉樱瞪她一眼,干脆拍了她一下。仆妇折返清平观中,取来了那把薛婉樱送给甄弱衣的绿绮琴。薛婉樱提着裙摆,席地而坐,就着烂漫春光,弹起了一首《阳春》。余音绕梁,一曲终了,甄弱衣先捧场地鼓起掌来,又被薛婉樱瞪了一眼。女孩子们初见薛婉樱,见她气质清贵,容貌不俗,一时间都有些拘谨,甄弱衣干脆挥手让她们回去,自己则慢吞吞地和薛婉樱走在后头,推开两扇木门,走进自己住的小院。薛婉樱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两个婢女,随口道:“你们都到前面去,替我为姑母上一柱香吧。”两个宫人“喏”了一声,依言走开了。两个宫人一走,甄弱衣立刻笑着扑到薛婉樱身上,揽住她的腰,轻声道:“阿樱,我好想你。”薛婉樱“嗯”了一声。甄弱衣哼哼两声,非常不满地看着薛婉樱:“每次都是我主动,是我主动抱的你,也是我主动亲的你,还是我主动说的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