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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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姐妹俩1913年回来度暑假时,希尔达20岁,康妮【8】18岁。她们的父亲一眼就看出她们有了爱的经历,就像哪个法国人说的那样:如此这般领略爱情之一二。他自己是个老手,便顺其自然了。至于她们的母亲,她是个神经质,正是风烛残年,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们能“自由”,能“如愿”。她自己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自立过,她走了背字儿。天知道这是为什么,按说她有自己的收入,也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会如此呢?她埋怨自己的丈夫。可事实上这全是因为她无法挣脱某些束缚心灵的陈规所致,跟马尔科姆爵士无关,他放任自己智力超群、充满敌意的神经病妻子当家作主,自己则另行其是。
所以姑娘们才得以“自由”,过了暑假就回德累斯顿的大学继续学音乐,回到她们的小伙子身边。她们各自有个小伙子,恩恩爱爱,心心相印。凡是男孩子们能想能说能写的美妙词句,他们全都奉献给了这两个姑娘。康妮的小伙子是个学音乐的,希尔达的那位则是学技术的。他们简直就是为这俩姑娘而活着。当然这种激情还是精神上的。而在别的方面他们有点受冷落,尽管他们并不明白这一点。
他们身上明显有经历过爱情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了肉体上的经历。奇特的是,爱情是如此精细无误地改变了男女双方的肉体:女子更娇艳了,更丰满娇嫩了,棱角磨圆了,脸上带着渴望或得意的表情。男子沉静多了,内向多了,肩膀和臀部也不那么气势汹汹的了,收敛了许多。
肉体受到性的刺激,姐妹俩几乎是屈服了那奇特的男性力量了。但很快她们就恢复了理智,把性刺激看作是感官刺激,从而能保持自己的独立。反倒是男人,因为感激女人给了他们性,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她们。过后他们看上去倒像是丢了西瓜拣了芝麻【9】。康妮的小伙子有点郁闷,希尔达的情人则说起风凉话来。男人就是这样啊!忘恩负义,贪得无厌。你不要他们吧,他们恨你不要。一旦你要了他们,他们还会因为别的理由恨你。或者什么理由也没有,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是贪得无厌的孩子,得寸进尺,女人无论怎样做他也不满足。
但战争爆发了,希尔达和康妮再次赶回家来。在这之前她们五月份回来过一次,是给母亲奔丧。1914年圣诞节前她们的德国情人都死了。当时姐妹俩为自己热恋的男子痛哭了一场,但过后儿说忘就忘了他们,心里再也没他们了。
姐妹俩都住在肯辛顿【10】父亲的房子里,其实那本是母亲的家。她们和剑桥毕业的年轻人过从甚密,这是些号称捍卫“自由”的人,身着法兰绒裤,柔软的衬衫领口敞开着,教养良好,感情奔放,言谈轻声细语,举止细腻。随之,希尔达突然就嫁了人,男方长她十岁,是这个剑桥圈子里的师兄,手头宽裕,在政府里有一份舒适的差事,他家几代人都在政府里供职,业余他还写点哲学随笔。她和夫君住在威斯敏斯特区【11】,来往的都是政府里的人,算是个正经人圈子。这些人并非精英,但却是或者说会成为国家真正的智慧栋梁:他们言之有物,至少听上去如此。
康妮干点与战争有关的工作,交往的是那些穿法兰绒裤、固执己见的剑桥生们,这些人对什么都冷嘲热讽。她的“朋友”就是25岁的青年克里福德·查泰莱,他刚从波恩赶回来,原本在那里学习采煤技术【12】。在这之前他在剑桥上了两年学。现在他在一个出色的军团里当上中尉了,穿上合身的军服,更是目空一切。
和康妮比,克里福德·查泰莱更属于上层社会。康妮是富裕的知识分子,而克里福德·查泰莱是贵族,虽说不是大贵族,但终归算贵族。他父亲是个准男爵,母亲则是个子爵之女。
克里福德虽说出身比康妮高,而且“社交面”更广,可就是不但没康妮大气,反倒比康妮害羞。他在他那个狭窄的“大世界”里更游刃有余,那个“大世界”即是有地产的贵族们组成的小社会。而到了别的大世界里如大量的中下阶级和外国人当中,他就变的羞涩紧张起来。直说了吧,他就是有点怕大量中下阶级的人,怕与他不属于同一个阶级的外国人。他有点感到无能,感到无力保护自己,尽管他的特权受到了绝对的保护。这事儿听上去费解,但在我们这个年代里就有此等怪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