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莫莱和磨坊主妇 (第2/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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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猎枪是单筒的,装有燧石,而且天生有猛烈“后坐”的坏脾气,因此叶尔莫莱的右颊总是比左颊肥胖。他怎样能用这支猎枪打中野物,连最机灵的人也无法想象,但是他却常常打中。
他也有一条猎狗,名叫“杰克”,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东西。叶尔莫莱从来不喂它。“我才不喂狗哩,”他断然说,“再说,狗是聪明畜生,自己能找到东西吃。”确实也是,尽管那狗瘦得出格,连漠不关心的过路人见了也吃惊,但是它照样活着,而且活得很长久。不管境遇多么可怜,它一次也没有逃跑过,而且从来没有任何想要离开自己主人的表现。年轻时谈情说爱,有一次离开过两天,可是那股傻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杰克”最了不起的特点是它对世上的一切都异常淡漠……如果这说的不是狗,那我要用“悲观”这个字眼儿了。它常常坐着,把短短的尾巴蜷在身子底下,皱着眉头,不时地哆嗦几下,从来不曾笑过。(大家都知道,狗是会笑的,而且笑得非常可爱。)它的模样儿其丑无比,仆人们闲着没事儿,一有机会就毫不客气地嘲笑它这副尊容,但它对这类嘲笑甚至挨打却毫不在乎。每当它由于不光是狗才有的弱点,把饥饿的嘴伸进暖烘烘的、香喷喷的厨房那扇半掩着的门里时,厨子们就立刻丢下手头的活儿,又叫又骂地追赶起它来,那是厨子们特别开心的事儿。
在出猎的时候,它从不感到疲劳,而且嗅觉极其灵敏。但是,如果偶然追到一只打伤的兔子,它就远远躲开用种种听得懂的和听不懂的方言喝骂它的叶尔莫莱,钻到绿树的凉荫下,津津有味地把兔子吃得只剩下一点骨头。
叶尔莫莱是我的邻村一个旧式地主家的人。旧式地主一般都不喜欢吃“鹬鸟”,而喜欢吃家禽。只有在特殊的日子下,例如生日、命名日和选举日,旧式地主家的厨子才烧起长嘴鸟。俄国人一向是越不懂怎么做越来劲儿,一旦来了劲儿,就会发明千奇百怪的烧法,以致大部分客人只能又好奇又出神地注视着端上桌的美味,决不敢动口尝一尝。
按规定,叶尔莫莱每月给东家的厨房送两对松鸡和山鹑,其余的一切由他,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们都不和他交往,认为他一无所长,像我们奥廖尔人说的,“窝囊”。火药和霰弹自然是不发给他的,这是有章法可循的,就像他不喂狗一样。
叶尔莫莱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像鸟儿一样无忧无虑,很喜欢说话,表面看来又懒散又笨拙,非常喜欢喝酒,不喜欢在一个地方久住,走起路来两脚擦地、摇摇摆摆——就这样两脚擦地、摇摇摆摆,一昼夜尽能够走五六十俄里。他经历过各种各样惊险的事儿,在沼地里、树上、屋顶上、桥底下睡过觉,不止一次被关在阁楼里、地窖里、棚子里,失去了枪、狗和最后一件衣服,被人痛打,痛打很久……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又回家来了,衣服穿得好好的,而且带着枪和狗。
不能说叶尔莫莱是一个快活的人,虽然他的心情看起来总是很好。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怪人。叶尔莫莱很喜欢和有教养的人聊聊,尤其是在喝酒的时候,不过,聊也聊不久,常常站起来就走。“你这鬼东西,上哪儿去呀?天已经黑了。”“到恰普林村去。”“你跑十来俄里,到恰普林村去干什么?”“到那儿的庄稼人索夫龙家里去过夜。”“你就在这儿过夜嘛。”“不,不行。”于是叶尔莫莱就带着他的“杰克”走进沉沉的夜幕,穿过一丛丛树棵子和一道道水沟向前走去,而那个庄稼人索夫龙也许并不让他进门,说不定还要打他两记耳光,不准他打扰清白人家。
然而叶尔莫莱有些本事是没有人能比的,如在春汛期间捕鱼用手捉虾,凭嗅觉寻找野物,招引鹌鹑,训练猎鹰,捕捉那些会唱《魔笛》、《夜莺飞来》喜欢夜莺的人都熟悉这些名称,这是描写莺啼的最美妙的唱段。的夜莺……只有一样他不会,就是训练狗,他没有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