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宴席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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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扎克拜妈妈去城里吊丧回来,带回了一大块熟肉。我们都非常高兴,当时我有好几个月都没吃过肉了(四月底在塔门尔图,爷爷家举办过一场分家拖依,当时倒是宰羊待客了。但家里只有妈妈参加了宴席,我们三个只啃了些妈妈从宴席上带回的几块吃剩的骨头。那不能算是吃肉),唯一的油水来自那一小桶快要见底的雪白的羊油脂肪。于是我们三个还没等到晚饭,就快乐地将其分吃了。虽然又冷又硬,并且没有盐,但还是那么香美可口。
就在我们分吃那块肉后的十天之内,冬库尔附近的牧场上一连举办了三场拖依!于是饱餐了三顿手抓肉(实际上三顿吃全了的只有斯马胡力——不,四顿,男方家的婚礼他不但参加了白天的仪式,还参加了夜里的聚会。而我和卡西各参加了两场拖依,只吃了两顿,妈妈只参加了男方家白天的宴席,只吃了一顿),还算尽兴。
然而,再往下,从六月到七月中旬擀毡之前,又是四十多天不知肉味,整天馋肉馋得心慌……
还在春牧场时,我就记得家里有两根神出鬼没的羊肋骨,它们不时出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似乎从没人在意过它们,毕竟只是两根光骨头。却也没人想过要扔掉它们,毕竟上面还挂着几根肉丝。
到了吾塞后,在阴雨绵绵的一天里,扎克拜妈妈突然吩咐我为大家准备手抓饭。我很犯愁,因为当时除了米饭和固体酱油,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材料了。于是我又想起了那两根肋骨。我翻遍了储放食物的角落,总算找到了。它们仍然还是两根,仍然还是那么细,仍然干巴巴的,上面仍然粘着两三根坚强的肉丝。
虽然已经放了两个多月,快干成了一根柴棒,但仔细闻闻,肉的气息朴素而扎实,绝对没变质。我原本打算剁成一截一截的用油煎了,再煮进饭里,算是添点儿肉香。奇怪的是,如此又窄又薄的细骨头,却极其坚硬,我挥起菜刀抡圆了剁下去,也只剁出了一道白印,只好囫囵扔进米饭里煮。不由暗暗佩服这只羊,不愧是牧放养成的,走了几千里路,吃天然草料,健壮优质。而在城里买的那些圈养催肥的牲畜的肉,别说肋骨了,就是猪脚都可以剁开……
吃饭时,大家围着大盘子从四面进攻,吃着吃着就翻出了那两根骨头,顿时乐坏了!——当然,并不是为吃到它而高兴,而是为认出了它而高兴。都说:李娟真不错!弄得像真正的抓饭一样!我得意地说:“当然!和拖依上的一样。”
当然,真正的抓饭除了新鲜肥嫩的羊骨块外,还有胡萝卜条这一标配,有的还会加洋葱和葡萄干。而我家的抓饭,除了拼命放羊油外,顶多煮进去一小块切碎的土豆。不过,做出来也非常好吃。
有胡萝卜和羊排的抓饭是拖依上才会有的诸多美味之一,平时我们很难吃到。至于肉,就更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