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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轮旋转不息,岁月来去如风,世代更替只留下回忆;时间流淌,残留的回忆变为传说,传说又慢慢成为神话,而当同一纪元轮回再临时,连神话也早已烟消云散。在某个被称为第三纪元的时代,新的纪元尚未到来,而旧的纪元早已逝去。一阵风在末日山脉刮起。这阵风并非开始,时光之轮的旋转既无开始,也无结束。但这确实也是一个开始……
风掠过索马金,向东飞驰。在索马金岛上,皮肤白皙的埃玛雅人正在耕耘他们的田地,制作精美的玻璃和瓷器。他们追随水之道的和平方式,在偏远的岛屿上过着遁世隐居的生活。水之道教导他们,这个世界只是幻像,是心灵思维的映射,但还是有人在看着这阵裹挟着尘土和暑热的风。寒冷的冬雨迟迟没有到来。他们记得从亚桑米亚尔那里听到的故事,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还有那些预言。一些人将目光转向一座山丘。那座山丘顶上,有一只突出在地面上的巨大石手,那只手中握着一颗比他们的房子还要大的、纯净无瑕的水晶球。埃玛雅人也有他们自己的预言,那些预言中提到了这只手和这颗水晶球,还有一切幻像的终结。
风吹进风暴海,在灼热的太阳下一直向东,越过被云抛弃的天空,抽打着绿色的海浪,和南风、东风搏斗着,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翻腾、冲刺。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应该从严冬的心脏中吹出的暴风却仍然没有出现,甚至连夏末应有的大风暴也一直躲藏着。而现在的海风和洋流恰好可以让船只继续来往于世界之尾和梅茵之间的环大陆航行。风向东吹去,在它下面,巨大的鲸群从翻滚的海面中浮起,发出阵阵悠长的歌声。飞鱼展开胸鳍,以一跃六尺甚至更远的距离前进。风转向东北,从浅海处一队队拖网渔船头顶吹过。一些渔夫正站直身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漫无目的地拉扯着渔网。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无数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鼓满了风帆,疾速前行。高大的船首将一层层海涛撞得粉碎,细窄的船头则如同利刃一般将波涛切开。在那些船飘扬的旗帜上都绘着一只用利爪握住闪电的金鹰,洪流般的旗帜如同汇聚的风暴。风继续吹向东北,终于到达了海岸,这里是船只遍布的艾博达。数百艘海民船停泊在这里,就像在其他港口一样,他们等待着克拉莫——被选中者的讯息。
风吼叫着闯过港湾,撼动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越过城市本身。在强烈的阳光下,这里呈现出一片耀眼的白色。四周是尖塔、墙壁和镶嵌着彩色环箍的圆顶。街道和运河中挤满以勤奋工作而著称的南方人类。风绕过泰拉辛宫闪耀圆顶上的细长尖塔,携带着海盐的气息,扬起在红蓝底色上绣着两头金色老虎的阿特拉旗帜,以及代表统治家族密索巴的白底绿色剑与锚之旗。风暴还没有到来,但这的确是风暴的先兆。
艾玲达感觉到肩胛的皮肤一阵麻痒。她正走在宫中的走廊里,在她脚下是由十几种色彩鲜艳的瓷砖铺成的地板。她的同伴都跟在她身后,她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她与枪矛的婚姻还没有结束。这只是想象。她告诫自己,因为你知道这里有你无法对抗的敌人,你才会有这样的想象!就在不久以前,这种令人悚然的感觉意味着有人想要杀死她。死亡不值得害怕,所有人都会死亡,在今天或是另一天。但她不想死得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兔子,她还有义务要履行。
仆人们贴着墙快步走过,行经她们身旁的时候,都会向她们鞠躬或行屈膝礼。这些人都低垂着眼,仿佛真的明白他们的生活方式有多么羞耻。肯定不是这些人让艾玲达有颤栗的感觉。艾玲达曾经强迫自己去正视这些仆人,但就算是现在,当她颈后一阵阵发冷的时候,她的视线仍然会不自觉地从这些仆人身上滑开。这种感觉一定只是想象,是因为她的紧张。这是令人神经紧张、胡思乱想的一天。
和那些仆人不同,富丽堂皇的壁挂、镀金灯架和吊灯总是吸引着艾玲达的目光。壁龛里和搁架上纸一样薄的瓷器闪耀着红、黄、绿、蓝各色光彩,和它们放在一起的还有金、银、象牙、水晶的碗、瓶、小匣和雕像,她只来得及观赏那些最美丽的。无论湿地人怎样认为,美丽的价值远远高过黄金本身。这里有许多真正具有价值的精品,艾玲达丝毫不会介意从这座宫殿里取走五分之一的战利品。
她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阵躁怒——在一个为她提供阴凉和清水的屋檐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不荣誉的。这座宫殿本不必对她以礼相待,它对她没有负债,没有血脉关系,没有钢铁的冲突,也没有对她的需求。但即使是这个不荣誉的想法,也好过想到一个小男孩正孤身陷在这座腐败的都市里。所有都市都是腐败的——艾玲达已经见识过四座都市了,而艾博达对那个孩子而言,肯定是最危险的。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奥佛尔的担忧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这个男孩和她对伊兰、对兰德·亚瑟的义务都没有关系。沙度的长矛夺走了男孩的父亲,饥饿和苦难夺走了他的母亲,但即使是艾玲达亲手杀死了他的双亲,这个男孩仍然只是一名毁树者,一个凯瑞安人。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流着那种血的男孩受折磨?为什么?艾玲达试图将精神集中在她正在进行的编织上,她已经在伊兰的监督下将这个编织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她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能做出这个编织,但奥佛尔那张生着大嘴的小脸不停地闯入她的脑海。柏姬泰甚至比她还要担心那个男孩,柏姬泰的胸膛里有一颗对小男孩格外柔软的心,特别是丑陋的小男孩。
艾玲达叹了口气,不再强迫自己故意忽略身后同伴的对话。那些对话也给她带来一阵阵愤怒,如同焦热的闪电落在头顶,但这也比为一个毁树者的孩子担忧要好。那些背弃誓言的人,如果没有了他们的下贱血脉,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好。那个男孩与她无关,她不需要为他而担心,不需要!不管怎样,麦特·考索恩会找到那个男孩的,他什么都能找到。而倾听身后同伴的对话也终于让她平静了下来,颈后的刺麻感也逐渐消失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奈妮薇嘟囔着。这场争论在她们仍在房间时就已经开始了。“一点也不,岚,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她至少已经有二十次宣布了她的不快,而奈妮薇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就放弃的。她黑着面孔,向前迈着大步,将蓝色裙裤踢得猎猎作响。她一只手向一直垂到腰间的粗辫子伸过去,却又被她用力地按了下去。当岚在身边的时候,奈妮薇就会严格地约束自己的愤懑和怒气。她已经成为岚的妻子,这显然让她非常骄傲,但也让她显得有些混乱。她的上身穿着装饰黄色缎带的丝绸骑装,披在外面的绣花紧身蓝色外衣没有系扣子,这让她像许多湿地人一样,露出了太多的胸部,也露出了那个用细链挂在她脖子上的沉重金戒指。“你没有权力承诺像这样照顾我,亚岚·人龙,”她继续用激烈的口吻说道,“我又不是一件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