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费玛得出结论:还有机会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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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过后,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了,费玛坐上特德为他叫来的出租车往回赶,途中,费玛想起父亲上一次对他住所的造访。是两天前呢,或者就是昨天上午呢?他在想老人如何一开始说的是尼采,到最后却说上了俄国的铁路,那俄国的铁轨造得就是怪,侵略者就是用不上。父亲当时究竟想要对他说什么呢?费玛这会儿觉得,老人当时和他的谈话事实上是围绕着某个观点在打转转,他只是无法直接表达或者不敢直接表达罢了。他说了那么多故事,阐发了那么多寓意,还有他那些哥萨克人和印度人,可费玛就是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在抱怨空气不够。但父亲从不谈论他身体状况欠佳,除非拿他的背痛讲讲那些他通常所说的俏皮话。此刻,费玛想起了他的气喘,想起了他的咳嗽,想起了可能是从他喉咙里或者是从他胸口中发出的吹口哨般的声音。要走的时候,老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你根本不想听。现在,他自言自语地说:可你竟然想就赫茨尔和印度跟他吵一吵。他说了那一通幽默、智慧的妙语究竟要暗示什么呢?还有,他的告别总是具有史诗般的特点。如果他要到小餐馆坐上半小时,他就祝你的生活充满意义。如果他去买一份报纸,他就会提醒你不要浪费生命的宝贵财富。他这次到底要说什么呢?你没有弄懂。你当时沉浸在占领地胜利的喜悦之中。就跟往常一样。你以为,只要能在辩论中占上风,那么和平的种种障碍就会被清除,一个新的时代就开始了。就跟你很小的时候一样,一个尖刻的孩子,最强烈不过的愿望就是捉住大人的错误或者口误。和大人辩论时获得胜利,迫使对方挂起白旗。家中有来访的客人或者其他什么人如果使用了“大多数当中的大多数”这样的表达法,你就会乐不可支地插进来,说什么“大多数当中的大多数”实际上只代表百分之二十五点一,换句话说,是少数,而不是多数。假如你父亲说本·古里安是一个驽钝的演讲者,你就会指出,如果他驽钝,他就不可能尖利。昨天他来看你的时候,他那赞礼员般的男高音好几次都由于喘不上气给憋住了。的确,他是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一个花花公子,一个惹人厌烦的人,一个情场老手,还有,他还是那种极度自以为是的、让人怒不可遏的政治盲的受害者。但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表明他是一个慷慨大方、心地善良的人。他在对你的爱情生活说三道四并试图操办你整个一生的时候也把钱塞进你的口袋。而且,如果没有他,你现在会在哪里呢?
出租车在赫茨尔山交叉口的红灯前停下来。司机说:
“外面冷得很。我车上的采暖设备坏了。该死的交通信号灯又不起作用。整个国家简直是他妈的一团混乱。”
费玛说:
“何必要夸张呢?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二十五个国家比我们要有样子,但从另一方面看,在另外的一百多个国家里,如果你胆敢这样说话,你会被枪毙的。”
司机说:
“外邦人应该被烧死,他们所有的人。他们全都卑鄙无耻。他们憎恨我们。”
湿漉漉的路面上晃动着奇异的灯光。一缕缕雾蔼在黑漆漆的楼群周围飘荡着。最靠近眼前的雾霭同交叉口处强烈的橘黄色的街灯亮光碰到一起,形成了鬼火般的亮光。费玛想:这必定是神秘主义著作所称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亮”。这个古老的阿拉米语[1]表达法突然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好像这个说法来自那里,来自另外的世界。没有一辆车从身旁开过。看不见一个亮灯的窗口。沉闷的柏油,街灯的强光,笼罩在雨中就好像所有大门都永远关闭上了的朦朦胧胧的松树,所有这些都在费玛心里激起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仿佛他自己的生命也在外面这冰冷的雾霭中越来越暗,以致要最终熄灭。好像在附近一座湿漉漉的墙壁背后有一个人就要断气了。
司机说:
“今天晚上真他妈的倒霉透了!这些该死的信号灯就是换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