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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二宝着实埋冤一顿。朴斋低头垂泪,不敢则声。二宝定要问他缘何不想回家,连问十数遍,朴斋终呐呐然说不出口。秀英带笑代答道:“俚转来末,好像难为情,阿对?”二宝道:“勿对个,俚要晓得仔难为情,倒转来哉。我说俚定归是舍勿得上海,拉仔个东洋车,东望望,西望望,开心得来!”几句说得朴斋无地自容,回身对壁。
洪氏忽有些怜惜之心,不复责备,转向秀英、二宝计议回家。二宝道:“教栈里相帮去叫只船,明朝转去。”秀英道:“耐教我来白相相,我一埭勿曾去,耐倒就要转去哉,勿成功!”二宝央及道:“价末再白相一日天阿好?”秀英道:“白相仔一日天再说。”洪氏只得依从。
吃过晚饭,秀英欲去听书。二宝道:“倪先说好仔,书钱我来会;倘然耐客气末,我索性勿去哉。”秀英一想,含糊笑道:“故也无啥。明朝夜头,我请还耐末哉。”
秀英、二宝去后,惟留洪氏、朴斋在房,洪氏困倦早睡。朴斋独坐,听得宝善街上,东洋车声如潮涌,络绎聒耳;远远地又有铮铮琵琶之声,仿佛唱的京调,是清倌人口角,但不知为谁家。朴斋心猿不定,然又不敢擅离。栈使曾于大房间后面小间内为朴斋另设一床,朴斋乃自去点起瓦灯台,和衣暂卧。
不意间壁两个寓客在那里吸鸦片烟,又讲论上海白相情景,津津乎若有味焉,害朴斋火性上炎,欲眠不得,眼睁睁地等到秀英、二宝听书回来,重复下床出房,问:“唱得阿好听?”二宝咳了一声道:“我赛过勿曾听。今夜头刚刚勿巧,碰着俚哚姓施个亲眷,倪进去泡好茶末,书钱就拨来施个会仔去,买仔多花点心、水果请倪吃,耐说阿要难为情?明朝再要请倪去坐马车,我是定归勿去。”秀英道:“上海场花阿有啥要紧嗄,俚清倪末,倪落得去。”二宝道:“耐生来无啥要紧,熟罗单衫才有来浪,去去末哉;我好像个叫化子,坍台煞个。”二宝无心说出这话,被秀英“格”声一笑。
朴斋不好意思,仍欲回避。二宝忽叫住道:“阿哥慢点去。”朴斋忙问甚事。
二宝打开手巾包,把书场带来的点心、水果分给朴斋,并让秀英同吃。秀英道:“倪再吃筒鸦片烟。”二宝道:“耐(要勿)来浪无清头,吃上仔瘾也好哉。”秀英笑而不依,向竹丝篮内取出一副烟盘,点灯烧烟,却烧的不得法,斗门沥滞,呼吸不灵。朴斋凑趣道:“阿要我替耐装?”秀英道:“耐也会装烟哉?耐去装囗。”说着让开。
朴斋遂将烧僵的一筒烟发开装好,捏得精光,调转枪头,送上秀英。秀英略让一句,便“呼呼呼”一气到底,连声赞道:“倒装得出色哚,陆里去学得来个嗄?”朴斋含笑不答,再装一筒。秀英偏要二宝去吃,二宝没法,吃了。装到第三筒,系朴斋自己吃的。随后收起烟盒,各道安置。朴斋自归后面小间内歇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