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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花台里生出三枝扁豆秧来。我把它们移种到一块空地,并且用竹竿搭一个棚。以扶植它们。每天清晨为它们整理枝叶,它们欣欣向荣,自然发生一种兴味。
那蔓好像一个触手,具有可惊的攀缘力。但究竟因为不生眼睛,只管盲目地向上发展,有时会钻进竹竿的裂缝里,回不出来,看了令人发笑。有时一根长条独自脱离了栅,颤袅地向空中伸展,好像一个摸不着壁的盲子。看了又很可怜。这等时候便需我去扶助。扶助了一个月之后。满棚枝叶,棚下已堪纳凉闲话了。
有一天清晨,我发现豆棚上忽然有了大批的枯叶和许多软垂的蔓,惊奇得很。仔细检查,原来近地面处一支总干,被不知什么东西伤害了。未曾全断,但不绝如缕。根上的养分通不上去,凡属这总干的枝叶就全部枯萎,眼见得这一族快灭亡了。
这状态非常凄惨,使我联想起世间种种的不幸。
二
有一种椅子,使我不易忘记:那坐的地方,雕着一只屁股的模子,中间还有一条凸起,坐时可把屁股精密地装进模子中,好像浇塑石膏模型一般。
大抵中国式的器物,以形式为主,而用身体去迁就形式。故椅子的靠背与坐板成九十度角,衣服的袖子长过手指。西洋式的器物,则以身体的实用为主,形式即由实用产生。故缝西装须量身体,剪刀柄上的两个洞,也完全依照手指的横断面的形状而制造。那种有屁股模子的椅子,显然是西洋风的产物。
但这已走到西洋风的极端。而且过分了。凡物过分必有流弊。像这种椅子,究竟不合实用,又不雅观。我每次看见,常误认它为一种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