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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李河察觉不到肩上的伤,也察觉不到开在地上的血,只有风吹透了他,而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蒋二也融入到这样的沉默里,等着李河缓过来。他依旧跪在那里,仰起来的头又重新低下去,他没有来打过几次井水,也不认得井边死着的人。他只是……只是什么,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呼出一口浊气,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哽在喉咙里的血块好像还没有消失,他拣回松开的树枝,哽着沙哑的嗓子发不出来声音,他想对蒋二说,跟着他。李河回头看了一眼蒋二,几次张开的口都没能发出他预料的声音。于是他知趣地恢复了往常一般的沉默,即使这沉默跟往常也相差甚远。他在村道里走着,这里再也不会有零散的炊烟升起,也不会有黎明时分的鸡鸣。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他离开了多久呢,分明他好像昨日才从这里离开,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躺在村道和屋门口的尸体比比皆是,偶尔有一两具是胡人的。他们手上的弯刀沾了厚厚的一层血,他们倒是闭上了眼睛。但大部分村里的人,眼睛还睁开着,直直看向天,直到被鸟雀啄空脸上的肉。
李河就这样走着,也不管蒋二有没有跟上了。他迈出一步又一步,寒风吹进他的血肉里,太阳的温度在此刻变得越来越冷,照下来的光刺痛着他的眼睛,风干眼角未落的泪。他忽然又走得极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去按照记忆里的路,找到老伯的家里。
他找到老伯了,就躺在草帘下面,从胸口涌出来的血一直流到屋檐外的地方。草帘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幺儿呢,就那样躺在床上,身上的草席被血染红,又变成如今的黑色。李河就这样愣怔地看着他才辞别没有几日的故人,他们应当算得上是自己的故人。
他还能记得,这样的清晨,历来是老伯先在鸡鸣声中醒来,拖着不便的腿脚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去生火熬菜汤,幺儿会多睡一会儿,直到热气飘进屋子里才会吵吵闹闹地下地。鸟雀还没有飞到这里,冬日的寒风吹尽了血留下的腥味儿。
李河想,他们就这样保持着生前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死去。他又握紧了拳,闭上眼去想他们的确是死了。老伯不会再拖着腿脚在傍晚的时候和幺儿一起去井边打水,也不会再在这样的清晨背着背篓去城里的铺子卖晒干的草药。幺儿不会再在清晨起来进山去替老伯摘草药,也不会在老伯咳嗽的时候轻轻替他拍着背。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来年的粮税了,也不用再担心岁末大寒的温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