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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河用这样的疑问叫醒自己,踉跄着找出老伯晒在屋里干枯的草药。那就像是杂草堆在屋里的角落,所以那些胡人不会拿走这些。找出了锅碗架在火上煮进能喝的部分,他实在不懂什么药理,只能像熬杂草一样熬进老伯会丢进去煮的草药。
“小兄弟啊……”蒋二将节哀两个字说出来,以无声的样子说出来。把熬得发黑的菜水放在李河面前,不去想李河满是鲜血和沙砾的双手,不去想那双沉默的眼睛,也不去想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他沉默着,不去问不去答,就这样等李河自己缓过来。他知道的,李河不得不缓过来。
李河用手端起那沉重的碗,发苦的热汤灌进他的嗓子里。这样的热流要把他整个人烫伤了,他空荡的血肉被流动的苦和流动的热重新糊起来。腹中的饥饿,肩膀崩裂的伤口和双手的刺痛叫不醒他,李河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但他茫然地盯着地,这个村子变得空荡起来,或许很多年后,再有人回来的时候会发现裸露的白骨和覆盖在上面的沙土碎石。
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明明知道,自己这是打了败仗才有机会走回到这里。他也明明知道,从这个村子里出去的人也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战场上。可能连完整的尸首都保存不下来,手里的刀剑会被夺走,身上的甲胄会被脱下来,火可能烧黑他们的皮肉,雨可能淹没他们的样子。飞鸟会吃掉他们身上能吃的腐肉,骨头也会被野兽拖走啃食。
他们终究埋不到一起,也终究不会有人去埋葬。李河承认着这一点,他没有机会去埋葬那个沙场上死去的人,也没有力气埋葬这个村子里其他死在胡人刀下的人。他喝空了碗里的汤水,端着碗去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死寂。
入了夜的云似乎专门避开了今晚的月亮,连月光都不再吝啬地照满整个村子,是李河抬头就能看到的月圆。蒋二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了过去,他们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体力早就已经透支过头。李河仍旧睁着眼睛,堵在胸口的东西似乎越来越膨大了。他看不明白这样的夜,看不明白这样的月圆。
这样的月圆,为什么不会团圆呢?这样的月圆为什么唯独出现在这样的夜里?李河把头埋在臂弯里,用沙哑的嗓子无声地笑出来。他在嘲笑自己看不透这一切,也不能不接受这不愿意的一切。他的确是无能为力的,他想用仇恨说服自己,但是他该去恨谁呢?去恨那些屠杀百姓的胡人吗?又怎么能保证死在他们刀剑之下的胡人不是这样的村民呢?他想用遗憾说服自己,但是老伯和幺儿又不能算他的故人,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有着一月相处,他用自己还了恩情,一份成全他们的恩情和要挟。他想用以后说服自己,但是他看不清归乡的路了,也很难再看清要走上这条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