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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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牡丹算何总长捧红的,也算死去的郑督军捧红的。郑督军本是大舞台的起办人之一。三年前大舞台开张的时候,郑督军正气焰薰天,租界外的中国地盘还在郑督军的镇国军手下,连租界当局都让他三分。那当儿,郑督军常到租界公馆小住,其间他偶尔到大舞台走走。
有一次,郑督军带着一帮副官随从到大舞台去听“大眼刘”说书,无意间看到登台献艺的白牡丹,眼睛突然一亮,就改了主张,去听戏了。这一听就着了迷,不是被白牡丹的好嗓子迷住了,倒是被白牡丹的好相貌迷住了。于是,郑督军便为白牡丹大肆叫好,当晚献花,二晚请酒,第三晚就把白牡丹邀到自家公馆里唱了堂会,还让自己的八太太于婉真与之拜了干姊妹。
白牡丹记得,自己当时是受宠若惊的,站在郑公馆豪华的客厅里为郑督军唱《拷红》,全身上下躁热难当,比立在大舞台上还紧张,唱到后来,竟唱出了一头一脸细密的汗珠子,还跑了调。
郑督军不计较——嗣后才知道,老头子根本不懂戏,老头子说她唱得好,是因为她长相好,身段也好,想纳她做个九姨太。不是郑督军后来死了,这九姨太没准还真就让她做上了呢。
何总长是后来在郑公馆认识的,郑督军老拉着她一起打牌,每次牌桌上都少不了何总长,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熟识后,何总长也邀着一帮下野的寓公、政客为她捧场,还买通报馆记者替她造势,在各种小报上发文章,发相片,“一说白牡丹”,“二说白牡丹”,说来说去,就把她的艺名说响了,硬是让她两月之间红遍了租界内外。
然而,麻烦接着就来了,没走红时,总想着能走红,真的走红了,才发现个中的滋味也不好受:平静的生活就此了结了,自己再无什么自由可言——郑督军不允她和任何年轻男子来往,且把她青梅竹马的一个相好情人给绑了,弄得至今死活不知。
这让白牡丹很伤心。白牡丹一气之下险些吞了大烟。其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再提不起唱戏的兴致,只一味在郑督军和何总长怀里厮混,直混到郑督军一命归天,才算挣出了半截身来。
也是巧,偏在这时碰到了于婉真的外甥朱明安。
在东亚证券交易所厅房里一见面,白牡丹就愣住了,她没想到于婉真会有这么个年轻英俊的外甥——而且是学经济的——而且头回见面就帮她赚了钱。在浑浑噩噩中沉睡了几年的生命在那当儿苏醒了,白牡丹觉得,这男人实是命运之神送到她手边的,她若是不牢牢把他抓住便是罪过。
然而,当时于婉真就在身边——直到晚上吃酒唱戏时,于婉真都在身边,这就不大好办了。在万福公司给朱明安买西装、皮鞋时,她就看出来了,于婉真想拉她发起“新远东”,却不想让她和自己外甥打得火热——就像她了解于婉真一样,于婉真也透骨透心地了解她,她和于婉真同在郑督军的一张大床上厮混过,因此还和于婉真闹出过不快,于婉真再也不会让她纠缠朱明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