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黄金时代 (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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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斯谟最后如愿以偿,因为尤利乌斯公开宣布这位大学者是“单身汉与寡妇”之子。从字面上讲,这番宣告确属实情,但整件事的争议不只在这里。总之,教皇避重就轻,解决了这件事。教皇的特许帮伊拉斯谟拿掉了私生子的污点,自此有资格任职英格兰的教会。不久,就有人找他出任圣职。邀他回伦敦者正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大主教还寄了五百英镑当旅费。他还收到友人蒙乔伊勋爵的信,信中兴奋描述英格兰新国王多么叫人赞赏。亨利七世于一五○九年四月去世,由其十八岁的儿子继位。新王年轻又英俊,虔敬且有学问。“天国居民开颜,世间众民欢腾,”蒙乔伊为描述新王亨利八世治下写道,“到处是奶与蜜。”[19]
但伊拉斯谟动身前往英格兰却是极不情愿。“若不是忍痛告别,”他后来回忆道,“我绝对下不了决心离开罗马。那儿有惬意的自由、藏书丰富的图书馆、相交甚欢的作家与学者,可欣赏到多种古迹。高级教士圈敬重我,因而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重游该城更让我心愉快的了。”[20]
不过,罗马并非事事都合伊拉斯谟的意。一五○九年秋抵达伦敦后,因为长途舟车劳顿和横越汹涌的英吉利海峡引起肾痛,他不得不住进好友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位于切尔西的住处休养一阵子。莫尔曾写诗祝贺亨利八世登基,令新王龙颜大悦。诗中和艾吉迪奥颂扬尤利乌斯一样,称新黄金时代即将降临。由于出不了门,只能和莫尔的众小孩为伍,于是伊拉斯谟花了七天时间写成《愚人颂》(<i>The Praise of Folly</i>),从而种下日后声名狼藉的祸因。这件作品表明伊拉斯谟对罗马的看法,比后来所写颂扬该城“惬意的自由”那封信,更敏锐切实。《愚人颂》以毫不留情面的语句,嘲讽贪污的廷臣、肮脏无知的僧侣、贪婪的枢机主教、傲慢的神学家、讲话啰唆的传道士以及那些声称可预卜未来的疯预言家,因而至少在某些部分上,矛头是对准尤利乌斯二世和他的众枢机主教治下的罗马文化。
与艾吉迪奥不同,伊拉斯谟不相信尤利乌斯有意开启新黄金时代。一五○九年夏,他站在弥漫硫黄味的阿维努斯湖边时,库米巫女的另一项预言想必更合他的意。“我看见战争和战争的所有恐怖,”她在《埃涅阿斯纪》里告诉埃涅阿斯及其同伴,“我看见台伯河都是血,冒着血泡。”[21]在伊拉斯谟眼中,这则战争即将爆发而血流成河的预言,似乎正在好战的尤利乌斯手中逐渐应验。《愚人颂》批判对象众多,其中包括以天主教会之名发动战争的多位教皇。他写道,“满怀基督教的狂热,他们以火和剑作战……而付出了无数基督徒的血”,[22]其心中无疑想起威尼斯人的战败。而就在伊拉斯谟抵达英格兰,写出这些语句的几星期后,基督徒再度因教皇而相互杀戮。
尤利乌斯再次和威尼斯发生冲突。威尼斯人兵败阿尼亚德罗后,立即遣使向罗马求和。但背地里又同时求助于奥斯曼苏丹,猛烈反击,夺下帕多瓦和曼图亚,接着挥师指向费拉拉。这时统治费拉拉者,是教皇部队总指挥官暨卢克蕾齐娅·波吉亚的丈夫阿方索·德·埃斯特。威尼斯人乘着桨帆船,他们引以为傲的强大军力的象征,于一五○九年十二月初溯波河而上。
阿方索已摆好阵势迎敌。这位费拉拉公爵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是当时欧洲最出色的军事指挥官之一,战术高明,麾下的火炮部队闻名天下。他对大炮深感兴趣,于是在特殊铸造厂铸造了许多火炮,部署在能重创来敌的有利位置。“大王的恶魔”是他最令人胆寒的武器之一,套用费拉拉宫廷诗人阿里奥斯托的话,这种著名的火炮“从陆、海、空喷火,无坚不摧”。[23]
还不到二十岁,阿方索就受教皇提拔,总管兵符。一五○七年以猛烈炮火将本蒂沃里家族逐出波隆纳。接下来,威尼斯人也要受到他致命炮火的洗礼。他的炮兵将火炮部署在陆地和水上,威尼斯舰队还来不及反击或逃逸,就遭炮火歼灭。这场炮战取胜之快速,战果之惊人,为欧洲前所未见。这一役不仅打掉了威尼斯东山再起的希望,也预示了意大利半岛即将笼罩在疾风暴雨中,将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伊拉斯谟在《愚人颂》中抨击好战的历任教皇时,措辞谨慎,并未指名道姓。但几年后,他匿名出版的《尤利乌斯遭拒于天国门外》(<i>Julius Excluded from Heaven</i>)则毫不留情地批评尤利乌斯,称他是酗酒、亵渎、有断袖之癖且好自我吹嘘之人,一心只想着征伐、贪污、个人荣耀。这本小册子的扉页插画呈现出诙谐的讥刺与敏锐的史实,插画上描绘尤利乌斯穿着血迹斑斑的盔甲,带着一干随从来到天国门口,随从“全是叫人退避三舍的流氓,浑身散发出妓院、酒馆、火药的味道”。[24]圣彼得不让他进去,劝他承认自己犯过的无数罪恶,然后谴责他治下的罗马教廷是“全世界最残暴的政权,基督的敌人,教会的祸根”。[25]但尤利乌斯不为所动,誓言召集更多兵马,强行夺占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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