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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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上的话,出于《诗·邶风·简兮》,放到这里来当然是断章取义——连“义”也已经被歪曲,因为原诗中的“美人”,被认为是用来比喻“西周之盛王”的;至于以定语“西方”修饰之,则是“叹其远而不得见之辞也”——不管怎么理解,原诗肯定不是讲情爱的。
不过,“西周之盛王”却不是不讲情爱的,这就和我们要谈的书有些关系了。当年孟子曾对齐宣王说:
昔者太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於王何有?
孟子的意思是说,如果好色,只要能和百姓共享,就仍然无妨于王道——也即孟子心目中的理想政治——之实行。这是《孟子》中最富于民主色彩的论述之一。不过此后的帝王很少有人能实行这一点。而孔、孟的不肖之徒,虽将孔、孟之书奉为经典,却也从来未曾打算真正按照“原著”中的精神行事。
在中国古代,帝王可以独占无边春色,《周礼》规定由九九八十一个女子轮流侍寝,实际上更有“后宫佳丽三千人”——有时宫廷中有上万宫女为之执役。达官贵人则有官妓、家妓为之服务,“三陪”而外,当然也可以闺房之中,有甚于画眉。韩愈,自居继承道统者也,照样蓄有家妓,“有绛桃、柳枝,皆善歌舞”;朱熹,公认领袖道学者也,照样被指控引诱两名尼姑作妾……此二人尚且如此,则风流之子,好色之徒,其恣情纵欲,享受情爱,今人贫乏的想象力实难追摹。
上层阶级虽然自己尽情享受情爱,却经常不许别人说,不许文艺作品反映。在中国古代,反映情爱的绘画作品从来得不到正当地位。中国古代绘画中的“美人”,通常只能露出一张在今人看来一点也不美的假脸,她们没有窈窕身材,不许眼波流盼。所以中国古代真正的美人,无法存在于绘画之中,只能存在于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司马相如《美人赋》和曹植《洛神赋》之中——说到底一句话,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美人尚且如此,情爱的命运自然更糟,实在要找反映情爱的作品,只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春宫画”、“秘戏图”(这些画图中也极少有能被今人认同的美人)。对于“正经人”来说,情爱是一件可以关门去做,但不能说出来的事;是一幅可以“手抵着牙儿细细地想”,但不能画出来的景。
现在,在花费了900余字的篇幅之后,我们终于可以说到“正主”了。《16—20世纪初欧洲情爱插图》,由艺术史研究者、德国人福克斯·爱德华所编,中文版是一个编译本,漓江出版社1999年出版。此书出版之前,早早就在媒体上预告,却迟迟不见书出来,害得许多爱好者望穿秋水。等到它真的“千呼万唤始出来”时,虽不是“梦啼妆泪红阑干”,却也给人“暮去朝来颜色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