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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残卷,敦煌写卷P2539号。自本世纪初被发现后,最早对之发生浓厚兴趣者当推长沙叶德辉。叶氏将P2539列为他的《双槑景闇丛书》之第五种,于1914年刊刻印行;在跋文中叶氏提出了一些很初步但不失为正确的看法。此后P2539并未受到敦煌学家的特别重视,但遭到一些中国作家的误解,以致出现了本来不应存在的真伪问题。另一方面,P2539引起不少西方汉学家的注目,次第出现了一些西文评注本,1一些有关西文著作中也时有提及。本文将从真伪问题、与性学史之关系、与色情文学史之关系三个方面,对P2539进行专题研究。
一、P2539之真伪问题
P2539为伪作之说,倡自沈雁冰。沈氏在他1927年间问世的一篇论文中称:
现代人叶德辉所刊书中有《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云是白行简所撰,得之敦煌县鸣沙山石室唐人抄本。……但是我很疑叶氏的话,未必可靠。……考白行简……有《李娃传》见于《太平广记》、《三梦记》见《说郛》,风格意境都与《大乐赋》不类。……所以,要说作《李娃传》的人同时会忽然色情狂起来,作一篇《大乐赋》,无论如何是不合情理的。至于《三梦记》述三人之梦,幻异可喜,非但没有一毫色情狂的气味,更与性欲无关。昔杨慎伪造《杂事秘辛》,袁枚假托《控鹤监记》,则《大乐赋》正同此类而已。2
沈氏盛名之下,其说流传颇广,故有必要对此说略作考辨。
沈氏怀疑叶德辉所交代的《大乐赋》来源,乃至引杨慎、袁枚事暗指叶氏自己是《大乐赋》之伪造者,显然是因为当时敦煌学尚在初创阶段,沈氏本人对于敦煌卷子的收藏、整理又毫无所知,故而出现了直接的知识性错误,这在今日已不足置辩。P2539原卷早经刊布于世,无可怀疑。3但沈氏认为《大乐赋》非白行简所作,从学术标准来看尚不属无意义之争论,应该加以讨论。
事实上沈氏否定P2539为白行简作的理由也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沈氏的理由是基于如下前提的:一个文人始终只可能创作同一种“风格意境”的作品。换言之,或者篇篇作品皆为“色情狂”(姑不论将P2539斥为“色情狂”也是不妥当的),或者一篇涉及色情的作品也没有。这样的前提显然是悖于常理而无法成立的。兹不论整个中国文学史,仅就白行简所生活的唐代而言,文学方面明显的反例就俯拾皆是。4古代一人作品风格迥异之例本极常见。
沈氏否认P2539为白行简作的理由既不能成立,则在未发现任何新的反对证据或理由之状况下,我们只有接受原卷子标题下所题:“白行简撰”的说法,这应该是目前唯一合理的措置。
P2539是否白行简作,并非无关宏旨之问题,因为此事直接影响到对该文意义的评价(详见本文第二部分)。以下即在“P2539确为白行简作”的认识基础上,展开进一步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