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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就带您过去。
在一开始,它和搭格池把这位客人夹在中间,他们肩并肩地往前走,通过刚才的一阵交谈,它得知这位顾客携带着塑料瓶进入了商场,这则悦耳的消息让它的心情立刻变得愉快起来,他们两个不停地找这位顾客搭话,以期从他松懈的话语里钻研出某些有利于商场盈利的信息,他不像看起来那么粗野豪放,如果你仔细揣摩一遍他走路的姿势,那么你很快就能发现,他比这儿的任何人都考虑得更多,卷椅类这样想。
您今天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搭格池问他。和您一样。您今天没去工作吗?我特意请了假,找到了这个闲暇,我认为来商场散心有助于工作顺利进展。它们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它们一路来到商场内最喧闹的地带,柔和的霓虹灯和震颤的音乐朝他们的胸口附近轻轻敲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告诉它们你们没来错地方,许多顾客像登山运动员一般沿着长梯爬向那个巨大杯子的杯口,天花板周围停满了搭载了木制音箱的隐形无人机,它们随时都能把失足掉下梯子的顾客们打捞上来,这儿的大理石地板早就被替换成了硬质气垫,在卷椅类的工作生涯里,这儿没有发生过一起事故,每每想到这儿,它都要情不自禁地蹭蹭自己的下颚,这在商场里是表示自满的动作,过去,有一位执着的顾客不愿相信它们的安全措施和应急方案,这位顾客日复一日地来到商场,日复一日地爬上长梯,日复一日地从梯子上跳下来摔在地上,事实上,他每次都被无人机给接住了,他从来没接触过商场的气垫,这些气垫踩起来就像最坚硬的砖块或石头,可它们比洗澡时身上沐浴露的泡沫还轻柔安全,正是这种看似坚固的触感勾引出了许多顾客对商场地面的担心,也许那名固执的顾客也是其中一员,起初,商场的工作人员们都是这么想的,坦白地说,就连卷椅类也这么想,但随着对这名顾客的了解的逐渐加深,他们打消了这个怯懦的念头,这位顾客慢慢出了名,之后的一天,他被其他顾客的手机摄像头团团包围,当他思索着该如何从梯子上跳下去才能砸穿商场奢华的气垫时,顾客们把手机对准了他,于是,就和我们所猜测的一模一样,他仓皇地举起了手,像是在向人们求饶,他身体两侧的几架无人机抱走了他,在空中滑行的路途中,这些迷人的机器身上的音箱适时地播放了一首风趣热辣的快节奏歌曲,人们把这位顾客的脸部表情制成表情包,在短视频里用上了他的叫声,并把这些曼妙的声音当成视频的背景音乐,这些有关他的元素在网络上广泛流传,卷椅类从中看到了商机,他们把这位顾客的海报张贴在商场外面,吸引来许多对这位顾客有印象的其他顾客,总的来说,它的这一策略较为成功,尽管人们很快就忘记了他,但卷椅类的上司告诉它,它为商场多赚了不少钱,卷椅类下次是在郊区那片风景宜人的度假胜地里再见到这位爱从梯子上向下跳的乘客的,他穿着一件五彩缤纷的时尚短袖,裸露在布料之外的肌肤上涂满了微微发亮的防晒油,他请卷椅类坐在他对面的那把沙滩椅上,它试探着坐了下去,这位它们商场过去的常客告诉它,他最近遇到了一位在公共电台工作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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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爬上去。跟着它们过来的顾客朝卷椅类说,也许他看出来了这儿谁能掌握主导权,它默默地拍拍顾客的肩膀,鼓励他爬上去,于是他爬上去了,他刚踩在长梯的软垫上时还神气十足,等爬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了,许多站在下面的顾客纷纷鼓掌跺脚,有人咒骂他应该立马爬下来,别堵住他们的路,这些仁慈的骂声激励他继续向上攀爬,他在梯子上转过头跟这些朋友一起起哄,卷椅类欣慰地望向四周兴奋活泼的人群,检视他们手里尺寸不一的塑料瓶,顾客们轮番把瓶中漆黑的可乐倒进面前这个冷硬倔强的巨桶里,工作人员们对里面的可乐做了防腐处理,顾客们把可乐瓶摇来晃去,然后猛地扭开瓶盖,让里面的可乐喷溅出来,墙壁上悬挂着的织物和肖像画都被浸染成了另一种颜色,在卷椅类的授意下,商场的员工们把他们自己的照片挂在墙上,供顾客们取乐,有一位快要退休的员工告诉卷椅类,一到周末,当他在家里休息时,他总觉得口干舌燥,就连脸上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斑,等他回到商场,一切问题都不会再出现了,卷椅类为他安排了商场里最出色的医生,商场的医疗室专为这些生病的员工所开设,那位医生检查了一遍这名员工的情况,之后医生告诫他不要喝瓶装可乐,卷椅类把他的肖像画从墙上取了下来,除了员工的肖像画之外,任何一位朝大桶里倾倒可乐的顾客也能把自己修理过的照片贴在墙壁上,如果他们不了解该怎样让一张照片变得适合一面商场里的墙壁,那么卷椅类相当乐意朝他们伸出援手,在它来这座商场工作之前,它专为那些理发店里的客人拍照,好让他们看看新的发型在一张照片上是如何呈现的,它至少会为客人们保存两张照片,分别是理发前和理发后的,凭借它还算出色的拍摄技术和对图片的修改手段,它能让很多客人满意,即便他们照了几次家里的镜子后就后悔不已。如果这位客人能爬上梯子顶端,那么卷椅类准备亲自为他拍一张照,还是算了,它忽然想起搭格池还跟在它身边,刚好,它打算借这个机会测量他拍摄水平的深浅。在顾客们的哄闹声中,他已经快要爬到梯子尽头了,卷椅类为他鼓了鼓掌,接着就停了下来,它望见远处的人群里伸出了一只长长的胳膊,正对着它不断地招手,它顿时察觉到了一股被生硬地打断了的屈辱,它向着那只手快速走了几步,搭格池紧跟在它后面,那只手像在与它作对,静静地回到了人群里,就在这时,把它围起来的那群顾客,把它挤在中间的那群顾客,他们发出了新一轮更响亮的喊声,那位总想着倚在厕所的墙上的顾客总算爬上了梯子,扒在了这个巨大杯子的杯沿上,他回过头来,朝下看,在顾客里找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卷椅类,他给了它一个求助式的眼神,在顾客们的推搡下,它和搭格池也爬上了梯子,他们的体力比大部分顾客都充裕,它们对这条梯子是那么熟悉,它们没费多少力气就爬了上来,在那个巨大的杯子里,顾客们的可乐酿造出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和汹涌的漩涡,它生成的无垠气泡直冲云霄,在气泡的影响下,所有无人机都避开了这片区域,卷椅类在可乐海洋里看到了一个半躺着的人,它把两只手叠在一起,像一只人鱼般漂浮着,它不知道它在这儿待了多久,它怀着人们的热恋和嫉妒,孤身一人在午觉后孤独地起伏,它展示出了它肥壮的一成不变,甜润的黑色液体覆盖在下个步骤上,激荡出立体声的洪水咬住了它臃肿的脚跟,顾客们宽容地接纳了它的偏见,卷椅类准备了一卷赭石色的录像带和一套疲乏寒酸的腹腔,等它漂过来时,在这个足以同时容纳数十人的梯子上,与它们一同站着的那名顾客拧开瓶盖,把塑料瓶中的可乐全部倒在了它头上,它再次沉了下去,沉进了这个巨大可乐杯子的杯底,他们想看看它是否还能再浮上来,他们两个胸有成竹地拉开桌上蒙尘的台灯开关,用手电筒照它消沉的侧脸,卷椅类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们两个分别搬了张小巧简陋的临时椅子坐在它旁边,拿出精心考量过的问题撬开它的心门,他很快就放弃并背叛了它,他提供了一条信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他玷辱了我们之间本该牢不可破的契约,听了这话,他们两个坐得更近了,对于他们正在实施的行为,他们抱有更深沉的把握和更残忍的决心,它想从这密不透风的败地里取得胜机,在这样无依无靠的境地中,它只能依靠它自己的才干来化险为夷,他一下一下地扇动手里华美的羽扇,眼前迟钝且充满得意的动作让卷椅类的视线毫无悬念地分解了,它感到口干舌燥,它再一次想接触湿润丰满的土壤,他们两个像是早就认识了,像是从儿时就一同成长的兄弟或朋友,他们一同就职所带来的工作经历让他们在职场上踩上了波浪外的冲浪板,它多年的见识与阅历低沉地告诉它,它马上就要被不择手段地击溃了,这声音和它清晨随意熄灭的催促之火是多么相像,它那根生长于执掌了夜间睡眠的双手之上的健康手指安静又顺遂地抚摸着躁动的手机屏幕,如果条件允许,它设置了各项不堪一击的游戏般的考验,杂乱又直白的考验反而加深了它对自己财富的自豪印象,它坚信它就是它的救星,而等到他们两个如临大敌般地把它围起来时,它先是挺起脖子,随后感到窒息,他们再一次问它,这些生命是如何维持下来的,它们是从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滋生出来的?它再一次回答他们,再一次寻找易被戳破的借口,再一次像个无赖一样晃动舌头坚定不移地抵赖,通过他们略显动摇的眼神,它几乎得出了它大获全胜的结论,可他们接下来问出的话冷峻决绝地粉碎了它厚颜无耻的卑劣想法,无穷大的孔眼之间上演了一场单纯动人的穿针引线,他们打猎,他们聊天,他们相信猎物的哀鸣,但不相信它所说的温驯谎言,它请求找寻一个能坐在一起切割食物的场所,弯曲的诋毁联系起来,卷椅类热切地推开发梢,刹那间,房间里沉默下来,它想着借着这份转折告诉他,他们的情报上出了误差,这么一点小小的误差就导致了眼下的无端过错,现今,只是路过渡口就能捡到一张单据,细腻的纸片边缘布满锋利的倒刺,稍不留神就在手指上留下了一道艳丽的伤口,鲜艳的伤口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的雾气,你们被这些飘渺的推销者蒙蔽了。它为自己狡辩的话语里充斥着它苦心挖凿的敬意,只要能稍稍骗过他们,它就有把握暂时地匍匐在地,遗留在被他们忘却的和缓气体的托盘里,天气预报上说,今天要下冰雹了,它新买来的伞还没到,快递员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堵在了半路上,名贵的物件以它不熟悉的顺序排列出来了,那位相识已久的金币露着羞涩尴尬的神情走过来了,透亮的窗户外,站在一间被无情弃用的书库里的灰毛老鼠直起身子勇敢地回应它慌乱无助的视线,它曾不遗余力地研究并崇拜过的一位伟大作家死在了闹市里的某个画框里,卷椅类认为她是为我们的时代写下第一个字的作家,它曾深入地欣赏并羡慕过的一位赫赫有名的作曲家在街头闲逛时被一只独眼的秃头河马含在嘴里,叼走了,人们是在一张位于居民区的羊毛地毯上发现他的,他的一只手被锁在了保险箱里,多年以来,人们想尽办法破解那台电子保险箱上的声音锁,好让这位作曲家的遗体能完整地回归到我们的世界里,近日,一名资深的评论家说她在这件事上挖掘出了最新的进展,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通过各类媒体传播到我们的眼睛里,并贴心耐心地嘱咐我们,如果这个电话打不通,她还有另一个应急号码,等卷椅类的目光越过那只灰色的老鼠,来到它身后的那片布满星期天的墓园当中时,那只裹着无尾礼服的蛇颈龙正恳求烛光去栽培她的杏树,卷椅类打量起她的杏树林,她对它说,你忘记了该怎样拿起你的修正液,抄表员在它身后发出一阵唢呐般的哭泣,蛇颈龙把一排倒扣在脚掌上的木碗伸到它面前,它不假思索地从那里面挑了一个,旋即又把手挪到了另一只木碗遍布纹理的粗糙的碗底上,它觉得它的手伸进了一片瘦长的陷阱之中,等它回过头来,站在它身后的发牌员发出了一阵黄昏般的蜡烛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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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受静音挂钩的牵引沿着结实的横杆向两侧穿行,稀疏的光线钻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房间,等到叶片完满地升起,明亮耀眼的光线将屋子内的暗淡与尘埃驱逐出去,走廊上传来数十种不同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这些声音全被紧闭的房门和隔音的墙壁排除在外,它躺着的这张床时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就像有某种欢快的小动物躲在床底,天花板上的吊灯做了隐蔽处理,以免照射到躺在床上的人的眼睛,它躺在纯白色的床单上,两只手微微举起,悬在空中,它的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它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无所事事地在这张床上躺着,人们围在一棵粗壮的柏树旁边,突然间,它的双腿蜷缩起来,不一会儿又缓缓伸直,卷椅类揉了揉自己酸痛发痒的小腿,轻轻捶打了几下肌肉和膝盖,当它的手腕触碰到膝盖的时候,它体会到了一阵猖狂的跳动,它的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不听它的使唤,前几天,它体内突然多出了一股用不完的精力,它在大街小巷里闲逛,在旷野平原上奔跑,它的腿因而疼得让它无法忍受,它认为最近几天里它不可能再无所顾忌地使用这双腿了,尽管它不愿承认,但它还能勉强地走上几步,忍耐着腿部的剧痛走上几步,它把腿伸直,接着又缩起来,再伸直,再缩起来,在这一过程中,它始终把手掌紧贴在膝盖两侧,它只用了一只手,所以另一只手还能派上用场,据它的一位朋友所说,这样做有诸多好处,譬如说,它能让你的双腿慢慢舒缓下来,卷椅类决定照听到的这番话做,它张开嘴巴,把舌头压下去,朝腿上吹气,它听说气体流动和发出的声音大小有关,它对此半信半疑,卷椅类慎重地瞥了一眼在它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它运动着的彩色屏幕吐露出斑斓的变化,这让它考虑到了它熄灭后的样子,它的声音激昂且亢奋,但卷椅类没让它肆无忌惮地张开嘴巴,它急切地按住按键,让进度条迅速衰减,它警惕地辨别起四周的环境,某些不详又惹人厌恶的声音揪住了它,它意识到附近有一只准备好拿它开刀的蚊子,卷椅类小心翼翼地把手机屏幕关上,它把操控它的那只手也抽出来,让它与另一只手汇合,两只叠在一起的手置于某个平面上,一只气势汹汹的蚊子在另一个平面上盘旋,当它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就能抓住它,当它得意忘形的时候,它就落进了我们的双掌之间。我得品味那种精明的得寸进尺,既要掠夺走我的带来快乐的目的,又不能被一声雷鸣般突兀的惊响捣毁,卷椅类认为,这只蚊子就这么想。它瞅准时机,拍了下去,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所发出的响声把它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它搓了搓那双泛红的手,这在寒冷的天气里给它带来了一缕细微又宝贵的暖意,它想出去走走,可外面的天气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去年冬天,它戴着围巾和保暖的帽子走到满是积雪的街道上散步,一副深栗色的手套被当作它秋天迟来的礼物塞进了它的门缝里,等它迎着清晨熹微的光线从床上爬起来时,那副手套立刻跃入了它的脑海,卷椅类戴着手套走到了房子外面,昨天的晚间新闻说,在某些街区里,居民们看到了成群结队奔向海边的一座公寓里的雪人,坐在浅白色的讲桌后面的那位主持人化了淡妆,卷椅类通过电视台在屏幕上张贴出的不太清晰的照片看到了那群报道中提到的雪人,雪人们的脑袋上都插着一朵枯萎了的牵牛花。那位主持人接着说,经过我们的调查,那栋公寓在几年前就无人使用了,新闻上说,记者们还在追踪这件事,请关注我们的后续报道。
它不禁想到了那双手套,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份礼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仔细想想,它大概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眼下又是一个新的秋天,在这一年里,当它懒散地倚在床上回首眺望时,它的脑袋愈来愈疼了,床头上的相簿好似一台纷杂的吸尘机,将它的目光和记忆悉数吸进了它的体内,身边的人都想方设法劝导它,盼着它能改过自新,但还有那么几周的时间,这些短暂的时间给了它不切实际的底气,人们语重心长地规劝它,你绝不能再这样揉捏耳朵,卷椅类比他们更明白及时行动的重要性,上个月,一位多年未见的亲戚前来拜访它,他背着的那个古怪的皮革背包里躺着他工作时要用到的工具,征得他的同意后,卷椅类好奇地将背包上的拉链拉开,拉到一半时,背包的拉链甚至卡在了那里,它没敢用力去拽动它,只好以一种审慎又包容的态度对待它的过错,我的气度成了我的软弱,它想道。稍后,它的亲戚替它拉开了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