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竞争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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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开朗琪罗和助手们开始绘制湿壁画时,教皇正忙于处理国事。自一五○七年从波隆纳返回罗马后,尤利乌斯就一直在筹谋进一步的征讨计划。他或许已收回佩鲁贾和波隆纳,但威尼斯人仍握有他认为应属于教会的领土。为和平解决该问题,他已派他的主要拥护者艾吉迪奥前往威尼斯,索回法恩札。但即使是雄辩的艾吉迪奥,也无法说服威尼斯议员交出他们的不当所得。威尼斯人还自命主教,触怒教皇。更严重的是,他们收容波纳隆的前当权者本蒂沃里家族,并拒绝将他们转交给教皇。尤利乌斯受了这些羞辱,怒不可遏。“不把你们打回原来的穷渔民身份,绝不罢休”,他向威尼斯使节咆哮道。[1]
事实上,威尼斯还惹了比教皇更不好惹的敌人。该共和国过去几年掠夺了多块土地,已使法国和它反目。法国和尤利乌斯一样,希望威尼斯交出原属法国的采邑,包括布雷西亚、克雷莫纳等城市。尤利乌斯不信任法国国王路易十二,因为路易十二对意大利的领土野心令罗马教廷忧心。但如果威尼斯人坚决不让步,尤利乌斯也表明不惜和法国结盟。
政治上的尖锐斗争并未让教皇就此疏于个人事务,也就是他私人居所的装饰。自当选教皇以来,尤利乌斯竭尽所能地欲将他所痛恨的波吉亚家族名字从历史中抹除。他已命人将梵蒂冈所有文献上的亚历山大六世名号拿掉,波吉亚家族人的肖像全盖上黑布,并命人撬开这位已死教皇的坟墓,将遗骸运回西班牙。一五○七年十一月,他更是昭告天下,不想再以梵蒂冈二楼楼上亚历山大住过的那套房间为官邸。德格拉西记述道,教皇“再也无法住在那里,终日面对那段邪恶而可耻的回忆”。[2]
这些房间位于梵蒂冈宫北翼,饰有平图里乔于十二年前制作的湿壁画。平图里乔以圣经和诸圣徒生平为题材,为天花板和墙壁饰上湿壁画。画中圣徒之一的圣凯瑟琳,就是以金发的卢克蕾齐亚·波吉亚为模特画成的。平图里乔也在各面墙上绘上亚历山大肖像和波吉亚家族的盾徽,因而这些房间的装饰也不为尤利乌斯所喜。德格拉西建议将这些墙上的湿壁画打掉,但教皇认为这有辱圣物,不妥。[3]最后,他决定往上搬,搬到该宫三楼上一套相通的房间,从那里望出去,布拉曼特新设计的观景庭院更是美不胜收。教皇住进之前,这些房间(其中包括后来辟出的觐见厅和图书馆)自然先得装饰美化一番。
一五○四年皮耶罗·索德里尼找上米开朗琪罗作为达·芬奇在大会议厅的友好竞争对手时,或许是想借此良性竞争激励达·芬奇如期完成工作,因为达·芬奇的拖延是出了名的。[4]一五○八年,教皇可能也对米开朗琪罗用了类似的手段。不管是否真有此动机,米开朗琪罗一动手绘饰西斯廷礼拜堂,就知道不远处也有一项已开展的重大装饰工程。继四年前与达·芬奇在佛罗伦萨交手之后,米开朗琪罗再度被推入公开的竞赛。
米开朗琪罗的新竞争对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且个个身手不凡。这位教皇向来只雇请最优秀的艺匠,这次他所齐集的湿壁画家,更是自皮耶罗·佩鲁吉诺领军绘饰西斯廷礼拜堂墙壁以来,罗马出现过的阵容最强大的湿壁画团队。佩鲁吉诺再度名列这支新团队之中,此外还包括至少六位经验丰富的湿壁画家,例如现年五十八岁的西斯廷礼拜堂墙壁湿壁画另一位制作老手卢卡·西纽雷利,以及曾在波吉亚居室制作过令当今教皇不悦的湿壁画,但尤利乌斯仍予重用的平图里乔。
米开朗琪罗想必知道这些人的湿壁画技术是他团队里任何一人都无法企及的,尤其是他本人。由于米开朗琪罗痛恶佩鲁吉诺,所以这场竞争更为白热化。数年前在佛罗伦萨时,两人就曾公开羞辱对方,最后甚至对簿公堂,在佛罗伦萨治安官瓜尔迪亚面前互相指控,关系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5]更让米开朗琪罗心惊的是,这群画家是布拉曼特替教皇招募来的,布拉曼特与他们私交深厚,其中有些画家最初就是由布拉曼特带来罗马而进入画坛的。[6]
布拉曼特团队里的其他画家,米开朗琪罗不太熟悉,但也都是有名号者,例如因向恩师致敬而外号为“小布拉曼特”的巴尔托洛梅奥·苏亚尔迪(Bartolomeo Suardi),以及现年三十一岁,外号索多玛的伦巴第人安东尼奥·巴齐(Antonio Bazzi)。小布拉曼特的本事尤其为人称道。现年四十三岁的他,画人物极为逼真,有人因此称他笔下的人物除了不会讲话,和真人没什么两样。这支团队还具有国际色彩,延聘了荷兰艺术家约翰纳斯·鲁伊希和以彩绘玻璃设计著称的法国人马西拉。还有一位成员是前途看好的威尼斯年轻画家洛伦佐·洛托(Lorenzo Lotto),他更早一阵子就来到罗马。
比起米开朗琪罗,这支团队工作起来想必更有干劲、更为从容,因为他们在四个房间所要绘制的湿壁画面积,不及米开朗琪罗在西斯廷礼拜堂所要绘饰的一半。此外,各房间的顶棚距地板不到30英尺,从人力、物力的调配上看,也比较容易。他们的脚手架无疑是由布拉曼特设计,而且这次他的设计大概比他为西斯廷礼拜堂所设计的更为成功。值得注意的是,各室拱顶上色彩艳丽的神话、宗教场景的构图也出自他之手。[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