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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莎士比亚书店也搬到了附近的剧院街上,这个新的店址,就像我原先的那个店址一样,也是阿德里安娜发现的。她注意到剧院街十二号那个古玩商店的业主正要找人续租她的商铺,所以,就急匆匆跑来告诉我,我连忙赶到十二号。能在剧院街上租到一个地方,那真是太幸运了,而且,这个店址正巧在阿德里安娜的书店对面,这真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这个新店比我原来的书店还要大,而且,楼上还有两个房间。
所以,一九二一年夏天,玛西尼和我就忙着将莎士比亚书店搬到剧院街上去。我们要搬的东西包括:所有的书籍,一筐筐上面写着“急件”但还没回复的信件,《尤利西斯》以及其他与乔伊斯有关的事务,我当时负责发行的各种出版物,小型的评论杂志,曼·雷(May Ray)[8]所拍摄的我们同代人的照片,惠特曼的手稿,还有布莱克的素描等等。
当我们在新书店里整理东西时,我发现阿格尼丝姨妈的惠特曼手稿不见了,这让我一下子特别沮丧。在我几乎放弃了所有希望时,搬家时也在场的姐姐霍莉问我是否找遍了所有地方。姐妹们有时可真让人烦,我当然找过了所有的地方。但是霍莉说:“用我的办法,你总是能找到东西。”“你的什么办法?”虽然我并不真感兴趣,但我还是问她。霍莉说:“我的办法嘛,就是你要仔细检查每一个地方的每一样东西,你要找的东西肯定会出来。”“真的吗?”我说,但我不再理会她。我注意到她用她的办法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我想那真是浪费时间。但是她居然拿着一堆纸来问我:“是这些么?”果真就是。我欣喜若狂,如果惠特曼真的弃我们而去,对于剧院街十二号的书店来说,那将是个多么糟糕的开始。
所以,莎士比亚书店于一九二一年搬到剧院街,而且,很快就把那条街给美国化了。虽然阿德里安娜是非常非常典型的法国人,但是我们还是尽了最大努力要同化她。
在萨特和波伏娃之前,圣日尔曼德普雷区的咖啡馆就有许多说话不多的文人们出没,例如,你能看见埃兹拉·庞德在双偶咖啡馆里,而莱昂——保尔·法尔格则在对面街上的利波咖啡馆(Lipp's)中。剧院街离圣日尔曼大街只有几步之遥,除了我们两家书店整天热热闹闹之外,整条街则安静得如同一个乡下小镇。剧院街的另一头是奥迪恩剧院(Odéon Theatre),所以,在那些看戏的人前往剧院或是戏散场的时候,街上才会人来人往。剧院里的那些演出,如同这条街一样,也丝毫没有大都市的味道。当然,偶尔会有一些著名的制作人来接管剧院一段时间,我记得安托万(Antoine)[9]曾经在剧院里上演过《李尔王》。科波(Copeau)[10]也曾掌管过剧院一段时间,但是他的布景如此简单,所以,莱昂——保尔·法尔格称之为“卡尔文教派的闹剧”[11]。奥迪恩剧院让阿德里安娜实现了一个梦想,这就是要住在“另一头是一栋公共建筑的街上”。
在我打算出版《尤利西斯》之后不久,手稿的收藏家约翰·奎恩就前来审查莎士比亚书店的情况。他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很让人感兴趣。我也很欣赏他的品位,他收藏的手稿包括叶芝、康拉德和乔伊斯,他还收藏了温德姆·刘易斯的素描,以及许多印象主义画派的精品。以后,这个画派的作品在巴黎能卖很高的价钱。但我发现他脾气暴躁,很容易发火。他第一次来我的书店时,那时书店还在杜普伊特伦街的旧址上,我要说,书店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店里几乎没有办公的家具和设施,再加上我是个女的,这让他疑心重重。我能看出来,在出版《尤利西斯》这件事上,他会紧紧地盯着我,而且,他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得怪我自己,因为我是如他所称呼的“又是一个女人”。
乔伊斯和我都非常喜欢我们在杜普伊特伦街上的小店,搬走之后,我们一直很怀念那个老地方。约翰·奎恩第二次造访时,我们已经搬到新店中,那个地区更大,街道也更宽,这是他最后一次来我的书店。店内宽敞多了,这样奎恩在对我说教时能够来回走动。他对我大说特说我应有的责任,更要向我抱怨庞德诱惑他收购的那些艺术品,特别是“温德姆·刘易斯的那些玩意儿”,还有“叶芝的那些垃圾,连捡破烂的都不会多看一眼”。他还说他很高兴《尤利西斯》“不会在那小棚屋里出版”,他指的当然是我们原来在杜普伊特伦街上的书店。
可怜的奎恩!他这么直率,心肠又好!我很高兴能够与他有这样短暂的交往,我很有耐心地倾听着他的所有抱怨,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那个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