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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至上灯时候,莲生要赴沈小红之约,匆匆告别。善卿即在双珠房里便饭。往常善卿便饭,因是熟客,并不添菜,和双珠、双玉共桌而食。这晚双玉不来,善卿说道:“双玉为啥三日两头勿适意?”双珠道:“耐听俚呀。陆里有啥寒热?才为仔无女每忒欢喜仔了,俚装个病。”善卿问:“为啥装病?”双珠道:“前日夜头,双玉起初无拨局。刚刚我搭双宝出局去末,接连有四张票头来叫双玉。相帮、轿子才匆来浪,连忙去喊双室转来。碰着双宝台面浪要转个局,教相帮先拿轿子抬双玉去出局,再去抬双宝。等到双宝转来仔,再到双玉搭去末,晚哉。转到第四个局,台面也散哉,客人也去哉。双玉转来,告诉仔无女每;生来同双宝勿对,就说是双宝耽搁仔了,要无女每去骂俚两声。无女每为仔台面浪转局客人来里双宝房里,勿曾说啥。难末双玉勿舒齐哉,到仔房里,‘乒乒乓乓’损家生。再碰着客人来碰和,一夜勿曾困,到明朝就说是匆适意。”善卿道:“双宝苦恼子。碰着仔前世个冤家。”双珠道:“先起头无女每勿欢喜双宝,为仔俚勿会做生意,说两声;双玉进来到故歇,双宝打仔几转哉,才为仔双玉。”善卿道:“故歇双玉搭耐阿要好?”双珠道:“双玉要好末要好,见仔我倒有点怕个。无女每随便啥总依俚,我匆管俚生意好勿好,看匆过定归要说个,让俚去怪末哉!”善卿道:“耐说俚也匆要紧,俚阿敢怪耐!”
须臾,用过晚饭,善卿无事,即欲回店。双珠也不甚留。洪善卿乃从周双珠家出来,踅出公阳里南口,向东步行。忽听得背后有人叫声“娘舅”。
善卿回头一看,正是外甥赵朴斋,只着一件稀破的二蓝洋布短袄,下身倒还是湖色熟罗套裤,趿着一双京式镶鞋,已戳出半只脚指。善卿吃了一惊,急问道:“耐为啥长衫也匆着嗄?”赵朴斋嗫嚅多时,才说:“仁济医馆出来,客栈里耽搁仔两日。缺仔几百房饭钱,铺盖衣裳,才拨俚哚押来浪。”善卿道:“价末为啥勿转去嗄?”朴斋道:“原想要转去,无拨铜钱。娘舅阿好借块洋钱拨我去趁航船?”被善卿啐了一口,道:“耐个人再有面孔来见我!耐到上海来坍我个台,耐再要叫我‘娘舅’末,拨两记耳光耐吃!”善卿说了,转身便走。朴斋紧跟在后,苦苦求告。
约走一箭多远,善卿心想:无可如何,到底有碍体面,只得喝道:“同我到客栈里去!”朴斋诺诺连声,趋前引路,却不往悦来栈,直引至六马路一家小客栈,指道:“就来里该搭。”善卿忍气进门,向柜台上查问。那掌柜的笑道:“陆里有铺盖嗄!就不过一件长衫,脱下来押仔四百个铜钱。”善卿转问朴斋,朴斋垂头无语。善卿复狠狠的啐了一口,向身边取出小洋钱,赎还长衫;再给一夜房钱,令小客栈暂留一宿,喝叫朴斋:“明朝到我行里来!”朴斋答应,送出善卿。善卿毫不理会,叫把东洋车,自回南市咸瓜街永昌参店,短叹长吁,没法处置。
次早,朴斋果然穿着长衫来了。善卿叫个出店,领朴斋去趁航船,只给三百铜钱与朴斋路上买点心。赵朴斋跟着出店,辞别洪善卿而去。
第二十四回终。
第二十五回 翻前事抢白更多情 约后期落红谁解语
按:洪善卿等出店回话,知赵朴斋已送上航船,船钱亦经付讫。善卿还不放心,又备细写一封书信,与朴斋母亲,嘱他管束儿子,不许再到上海。令出店交信局寄去,善卿方了理自己店务。
下午无事,正欲出门,适接一张条子,却系庄荔甫请至西棋盘街聚秀堂陆秀林房吃酒的。当下向柜上伙计,叮嘱些说话,独自出门北行。因天色尚早,坐把东洋车,令拉至四马路中,先去东合兴里张蕙贞、西荟芳里沈小红两家,寻王莲生谈谈。
两家都回说不在。